农妇山泉有点儿甜 (吃鱼么狐狸)

　　林婉之到达军营，雪域天山还是依旧雪白，聂江息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掀开帷帐，只见一位女子身着男装立在帐篷里。
　　聂江息怔了一刻，风姿端丽、清丽绝俗，如一树梨花绽放，偏偏与这战火纷飞的场景不合。半响他才开口：“以为你不会来的，你真的来了。”
　　林婉之含着笑，“我来力证，那年雪域天山上聂将军的不信任，我们苏家的小孩，都是不怕死的人。”
　　聂江息有些无奈，“那些话，你一直记得么？”他笑了笑，“你弟弟是我一手培养的人才，我当时确实……”
　　林婉之摇摇头，“不说这些了。”当她走进这个只有一桌一椅的帐篷，她便明白这个将军和她的丈夫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缓和才结束一场战争的阴霾。
　　“林夫人，但这次的战役比上次还要辛苦，你实在不应该过来。”
　　林婉之摇头，“这是他要保卫的土地，他不能来，我便替他。”
　　聂江息心里一惊，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空洞掠过心门。
　　林婉之却没有什么感受，只是不断与他交流关于战事和粮食的问题。
　　魏国也研发了火药一事让林婉之有些意外，与聂江息的交流以后，两个人隐约觉得这火药应该是有奸细泄露出去的。
　　正说着话，有小将送了伙食进来。一碗只能看到水的白粥和一个馒头。
　　聂江息难得显现尴尬，“我并不知你今日能到军营，我叫火头营再给你准备些饭食物。”
　　林婉之止了他的行为，“别为我开小灶，你忘了我也是从军营出来的。再说，军营里那里还有那么多粮食。”堂堂一个主帅却和士兵吃一样的食物，只是为了节省一点点粮食。他们的情况已经到了这样的水深火热。
　　不能休息，不能休息。即使已经是跑了那么多的路，她却不敢合上她的眼睛，她需要将带来的种子全部种下，要争取时间为军队谋求更多的物质准备。
　　选了周期最短暂的粮食蔬菜，她怕他们又要失败，节节败退，这里的粮食都不能搬移，纵然她有灵泉，她也没有办法给他们再加速，再加速。
　　林婉之想了很多方法，用大缸存贮好龙泉水，找人开挖渠道，可以定时为蔬菜浇灌。而剩余的时间，她开始专心致志地研发新型的炸药。几日几夜没有合上的眼睛她终于倒在一堆硫磺、木炭中，失去了意识。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在手心，触感有些茧子，却很温暖。她听闻耳畔有人轻声喊：“阿姐，快醒过来，吃点。”
　　林婉之终于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只觉得是林瑨在身边，一时间脑子浑浑噩噩，下意识喊出：“阿瑨。”却在对上一双黑色眸子后停了。
　　片刻过后，她终于笑了，“永哥儿。”
　　“阿姐，我好想你。”他如幼时一样，轻轻用脑袋蹭在她的怀里。
　　林婉之摸摸他的头道：“任务完成了？”
　　他仰起头，开颜一笑，“是呀，阿姐，你知道么，我们这一场战也暂时性的胜利了。”他说着伸手抚上林婉之的小腹，“阿姐，宝宝真是个福星。”
　　她有些不解，蹙着眉头，“什么宝宝？”
　　他低低一笑，“姐姐，你怀孕了，已经有一月了。日后有什么活便叫其他人去做，万万不可那么累。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
　　林婉之愣了，她因为有些宫寒，月信向来来得不准。不容易怀孕，她与林瑨也不做措施。却没有想到上天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怀有身孕，她都不知是喜是悲。但她知道这个消息若告诉林瑨，只怕他定会让她离开军营。再给她一些时日，她便可以研制出比原来的威力还要大的火药，她不能走。
　　“永哥儿，我有孕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你姐夫知道么？”
　　“为何，姐夫知道会很开心吧。”他不解。
　　林婉之扣了扣他的脑袋，“呆瓜，你姐夫知道会着急，我在这里很好，反而来来回回会出事情。听姐姐的话，知道么？”
　　他挥挥手，“好吧好吧。”手上端来一碗小米粥，“姐姐，你尝尝，这是你种出来的。”说着咽了咽口水。
　　林婉之轻声问，“你喝了么？”
　　他笑了，“姐姐先喝吧，我等下去外面吃。”林婉之怎么会不知道，他去外面也只是喝白粥汤水，正在长身子的人，吃那一点怎么会管饱。她种植出来的粮食到底还是因为时间有些，收获的不多。
　　林婉之假装呕吐一番，“我确实没有什么食欲，扔了浪费，你吃了。”
　　永哥儿眼中有着几分犹豫，半响出声道：“姐姐，你喝几口吧，你现在有宝宝了。”
　　林婉之把碗递给他，“来你先喝一些，我再喝。”
　　最终两个人还是一起分了一碗小米粥。
　　不多时，营帐被掀开，蹦蹦跳跳进来一个女孩子，“苏忆，苏忆，原来你在这里呀。”
　　永哥儿闻声，连忙站起来。
　　那姑娘进了营帐，才发现还有外人来，原本嘻嘻哈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含蓄起来，“噢，我不知道你在见贵人。对不起。”
　　林婉之微微一笑道，“不是贵人，我是永哥儿的姐姐。快过来坐下。”
　　姑娘眉开眼笑，“姐姐好，我叫小眉。和，永，永哥儿是好伙伴。”
　　林婉之“哦”了一声，尾音拉得老长。永哥儿一下子脸红了，拉起小眉道：“姐姐，我下午还有训练，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着一阵风似地走了，徒徒留下林婉之在背后偷笑。

　　全军覆没徒留一人

　　已是十月，风尘吹卷。大楚与魏国不知前前后后打了多少次战役。林婉之知道，数月以来的战争，已经让将士们身心疲惫。仅仅凭着这些势单力薄的将士并不能取得胜利。但他们只能拖，拖到皇城派来援兵。但此时的长安城，也是一片血城。窜逃的七皇子卷土重来，在长安城与当今圣上背水一战。
　　林婉之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却还一个人咬着牙，一点点再配出最完美的火药。此刻却突然听见轰隆的炮声，紧接着听见不少人在喊：“来了，来了，魏国大军来了。”
　　林婉之心一紧，站起身来，只见聂江息着急的进了营帐，脸色沉重，“魏国与突厥达成联盟，今日突袭，已经要冲进来了。”他的手狠狠抓住她，“林夫人，等战争过去了，离开这里，往南走。等着林将军来接你。”
　　林婉之摇着头，“再一会，我已经配好了，马上就可以使用这个火药了。”
　　聂江息突然发怒，“来不及了，已经要进来了。”他拽着她走几步，林婉之却不肯走。聂江息又怕伤到孩子，只好拉着她，直接点了她的穴位。
　　林婉之动弹不得，眼泪流下来，“聂将军，别这样。”
　　聂江息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用的，婉娘，时间不够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兵马。但高兴的是，长安一战陛下赢得了胜利，马上就会有援兵。我要守在这里争取时间。”他说完，紧紧给了这个坚毅的女子一个拥抱。闻着她发间的清香道：“要平安。”
　　他将她拦腰抱起，打开了营帐里唯一的木床上的木板，那下面是一个可以容下一人的地洞。聂江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原本如雪域天上一般冰冷的眼，慢慢融化，变得那样温柔和煦。
　　聂江息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只是睡一觉。”便关上了那一块木板。她的世界一下子漆黑一片。她听见外面的打杀炮火声，能想象如今的现场一定烟火一片，血海尸场。而她，脸上的已经一片泪水，仿佛是千万根针梗在胸口，疼得无法呼吸。
　　等到那穴位自动解开，她掀开木板，走出已经瘫倒的营帐。那寒风里夹杂着血水的味道。她一路跌跌撞撞跑进死人堆里，她只见聂江息身侧都是死了的突厥人和魏国人，而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箭。
　　林婉之只觉得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哭着，将那一只只箭从他身上取下来。那红色的血飞溅在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她却忍着痛苦，继续颤抖着拔下箭，“我不能让你那么难看，好歹你也是个将军呀。”
　　她不顾已经脏乱的脸和衣衫，蹒跚着在一堆尸首里翻找。她的两腿早已陷在血海里，欲罢不能。她其实很想回头，却无法停止自己的行为，如同装了电源的机械。
　　直到她看到那具已经断腿的尸首，她终于抑制不住开始哭泣。
　　林婉之跪到在他身侧，小心地用衣袖替他擦去血渍。她颤抖着抚摸上他的脸，已经冷冰冰了。她想要握起他的手，才发现，在他身侧，还躺着一位姑娘。
　　这一刻，林婉之泪如雨下。
　　她依稀还记得几天前，他的弟弟骏马英姿,意气风发，一边策着马一边和她说：“姐姐，看我立下功劳，为你脸上争光。”
　　又想起那一天，他的女孩偷偷掀开营帐的帘子，吐吐舌头，一脸天真可爱，“原来是姐姐呀。”
　　明明还跳动的一颗心，现在都停下了。
　　她一双苍白无力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两个人的手合在一起，好像在安慰似地说：“姐姐知道你喜欢小眉，你看这里的风沙很大，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姐姐做郡主了，有了自己的大房子，你还没有去看。我将屋子打扫好，你和小眉一起住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