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皇兄他是不是为了皇嫂,才会挑起战争?是不是因为皇嫂,才会发兵?
战争……
她从未给见识过,可她曾在史书的记载中看见过,以前战火纷飞的岁月,虽然只是一行行苍白的描述,却能让她窥视到,想象到,战争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无情。
皇兄为了皇嫂,会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掀起战争的导火线,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罪过?
南宫星微深深将脸埋在膝盖中,单薄瘦弱的肩头,不住抖动,一行行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哭得那么沉默,又是那么可怜。
“夫人?”婢女奇怪的看着,在牢门拐角处,忽然驻足的主子。
“走吧。”罗亚幽幽叹息一声,神色有些古怪。
都是那混蛋的错!惹出这么麻烦的后果,她如果再过得不快乐,不幸福,那她就真是该死了!
她在心头恨恨想着。
云翼所率大军还未抵达边城,战火已然从边关焚烧至沙兴国境内。
他们昼夜赶路,只不过短短两日时间,离边关最近的两座城池,竟在两天内,接连告破。
当消息传来,所有将士,皆是怒火中烧。
“城中伤亡如何?”云翼咬牙问道,吩咐原地扎营,在营帐中询问从前线打探消息回来的士兵。
士兵风尘仆仆站在帐中,钢盔下,面容一片颓败:“那暴君下令……下令屠城……两城近三万百姓,无一生还……将军,您一定要为百姓们报仇啊。”
没有亲眼目睹过那惨烈景象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一眼望去,尸骸如山,满地血泊的画面,是怎样的骇人。
“他不仅屠城,还下令火烧城镇,一些原本可以逃生的百姓,全都被烧成焦炭,死状极惨。”士兵双眼猩红,眼眸中浮现一道道骇人血丝,他没有哭,所有的泪水,早在抵达两城,看见火光冲天时,流干了,如今仅剩的,唯有满腔仇恨。
“噗。”云翼竟气愤到内力反噬,一口心头血从口中喷溅出来,“暴君!暴君!”
除了残暴,再难有任何词语,能够用来形容南宫无忧的行为。
这人,宛如修罗转世,所做之事,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
“南商大军,先在何方?”随手将唇边血渍擦去,他咬牙问道。
报仇!必须要报仇!
“在前往瑶池的路上。”士兵禀报道。
“立即拔营,原路返回。”绝不能让这帮贼子,再践踏这江河半寸!他以云家之名起誓。
五万大军当即拔营,调头朝瑶池狂奔,骑兵在前方开路,步兵高举着旗帜,尾随在后方。
当他们途径一座荒山,只要攀过山岩,就能踏上官道,看见瑶池之时,山路上,滚石无情砸落,无数士兵躲闪不及,被巨石砸成肉泥,队伍一片混乱。
云翼拔刀而起,纵身飞向高空,挥舞着刀剑,将巨石劈开。
“快撤!有埋伏!”话音刚落,漫天羽箭犹如密密麻麻的雨水,从山巅射来。
五万大军犹如移动的活靶子,根本没办法躲闪,没办法撤退。
“啊!”惨叫声源源不断从士兵们口中发出。
云翼双眼猩红,低下头,便能看见下方惨烈的景象,心头怒火再也难以抑制,提起内力,朗声高喊:“南宫无忧!”
“南宫无忧!”
“南宫无忧!”
声嘶力竭的嘶吼,在山林间,来回飘荡,惊起无数鸟儿,展翅翱翔。
光秃秃的山顶之上,一抹素白的人影,缓缓出现,如高不可攀的神祗,如无情无欲的佛,即便是目睹下方血流成河的惨状,他的神色依旧淡泊,波澜不惊。
“留他活口。”薄唇微启,冰冷至极的命令下达后,数十名隐卫当即从山巅跃下,猛冲向云翼。
他仅仅是抵挡山中滑下的巨石,已疲于应付,一人对上数十高手,只能苦苦支撑。
身上添满无数伤痕,血淋淋的,有些甚至已隐隐能见到森白的骨头。
“不死不休!”云翼不退反进,靠着一股蛮牛般的冲劲,竟将局势反转,与这数十名隐卫,勉强打了个平手。
夜月站在帝王身侧,微微凝眉,“皇上,此人不可留。”
单凭这股气势,若留其活口,只怕会后患无穷!
此人有将帅之才,有勇夫之勇,不能收为己用,便该杀之!
“不,”他淡淡道,“他是若愚的亲人。”
一句话,却让夜月准备了满腹的说词,通通化作乌有。
他就知道,凡事只要牵扯上上官姑娘,主子就毫无理智可言!
云翼苦战一盏茶的功夫,终是被隐卫一掌击中胸口,口中血花飞溅,砰地砸到地面。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再战,云家人,只能战死,绝不会苟且偷生!
“砰。”身躯刚刚直起,便被一脚踹翻倒地。
隐卫残忍的将他丹田废掉,折断四肢,提起他的衣领,纵身跃上山巅,将人抛在地上。
身体被碎石磨出无数血痕,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但云翼却忍着,一声也未吭过。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似要吃人的猩红眸子,恶狠狠瞪着半米外,如仙人般飘渺出尘的白发男人。
“暴君!”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充满滔天恨意。
夜月当即冷了脸,“放肆!”
手掌悄然握住腰间佩刀,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主子声誉。
“哈哈哈,南宫无忧!你毁我沙兴山河,践踏我沙兴城池,残杀无数百姓,不是暴君,还是什么?”云翼放声大笑,即使身影狼狈,即使已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但在他的身上,却不曾有失败者的胆怯与恐惧。
宛如一名勇士,无所畏惧。
那张狂的笑声似魔音,环绕在山巅众人的耳畔,崔浩狠狠皱紧眉头,心生不忍。
这场景,与当年两国交锋时,何其相似?
他至今仍记得,这一生唯一承认的对手,在以少敌众的局势下,仅凭一把关刀,硬是血战到最后一秒,哪怕生命流逝,哪怕最后只战到仅剩他一人,依旧死守着这片土地。
“你是云家人。”南宫无忧淡淡启口,未曾因云翼的挑衅,而恼怒。
“是,又如何?”云翼沉声问道,刚毅的面庞满是鲜血。
崔浩脸色微变,他竟是云家人?难怪,难怪有如此傲骨!
“她在宫里,过得可好?”他接着又问,那双令人胆寒的冰冷眸子,竟泛起丝丝柔情。
云翼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却只觉讽刺,“我呸!暴君,你要杀便杀,本将军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你想死?”一抹暗色划过眼底,他微微转身,素白的衣诀轻轻飘舞着,与下方血淋淋的场景格格不入。
“哼,士可杀,不可辱。”云家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朕不会杀了你。”他是她的亲人,杀了他,指不定她又会同自己置气,不值得。
第426章 生死相随
“命人将他送回京师,修书一封,告知沙兴帝,要么降,送她回家,要么,国破家亡。”深沉的黑眸,眺望着远方京师方向,他一字一字缓声说道。
云翼如同雷击般,愣在原地,他……他这意思,难不成这场大战,是因为那位而挑起的?
“哈哈哈哈,南宫无忧啊,南宫无忧,你以为你能得偿所愿吗?本将军告诉你,你做梦!我云家人,绝不会与贼子苟合!绝不!”他仰天长笑,口中宛如诅咒般的话语,令南宫无忧面上淡漠的面具终于撕裂。
他稳步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云翼。
那股浑然天成的冰冷气息,令云翼背脊发凉,他止了笑,昂着头,不可示弱的直视天颜。
“朕饶你一命,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地上浑身是血的俘虏,薄唇微启,那极尽讽刺的腔调,令云翼恨得咬牙。
“为什么?”他哑声问道,一个念头滑过脑海,但他却有些无法相信。
“云家人。”浅薄寡淡的唇线轻轻扯了扯,那笑极冷,极淡,“你该庆幸,她身上有云家血脉。”
否则今日,他必将成为亡灵一只,再无任何生路可言。
果然是这样吗?
云翼眸光一暗,竟不知这答案,他应喜还是悲。
“南宫无忧,你今日犯下的罪行,他日,必当加倍偿还。”怨毒的诅咒脱口而出,随后,他竟一咬牙,咬舌自尽!
速度快得即便是就在跟前的男子,也未能制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吐血倒地,变作一具冰凉尸骸。
“自尽么?”不是他下的令,非他动的手,她可会埋怨他?
“主子,如何处理此人?”夜月轻声问道,对云翼,他既佩服,又惋惜。
这人是条汉子。
“厚葬,棺椁送回京城。”这样做,她可会高兴?
“额。”夜月微微一怔,将敌人厚葬?还要把敌人的尸体送回他的故乡?主子这是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但略微一想,他便知道了主子的想法,大概是为了讨上官姑娘的欢心,才会这么做吧?
只是主子啊,您一边攻打人家的娘家,一边又做出这样的事儿,真的可以吗?
当然,这话夜月顶多也就敢在心里念叨念叨,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决计不敢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