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是见了不该见的人,还是听了不该听的话?若是有,欺瞒郎君该落个怎样的下场,你们都清楚。”忆君微笑语,话中威肋的意味十分明了。
几个长随连呼不敢,老国公真的什么人也没见过,只在经过沙漠时,要求在月牙湖边夜宿一晚。当晚安营扎寨,老国公绕湖走了一圈,后半夜依湖而眠,第二天起来,人就不大对劲。
忆君眼睛一亮,青峰岭别院也有一个月牙湖,那是大长公主的私人别院,难道两者之间有关系?
问下人肯定问不出什么,尚召阳更不会对她说起往事。
强压下八卦的心,忆君在院里和罗大婶一起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裳,她每天掐指数数,距尚坤出门快有一个月。
他说得轻松,十天半个月能回来看她一次,人到阵前,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隔三岔五有捷报送来,说郎君生擒了几位突厥将领,在某地灭敌若干。听见他的消息,好比亲眼见到人,忆君勉强能放下心。
“阿娘,以后我不想让平安奴再出去打仗,让他做个文官,实在不行,闲散在家陪着我。”忆君微微侧头说着笑话,眉目间温婉恬美,比往常增了几分母性的柔美。
女儿说什么,罗大婶应什么。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阿圆能进大长公主府,更不料到女儿有机会能做小侯爷的正室,也从来没奢望过出嫁的女儿怀着身子,当娘的能陪在一旁。
多少个没想到全成了事实,罗大婶心情舒畅,倒好似年轻了几岁。
恰逢快到七夕,几个婢女叽叽喳喳议论乞巧供奉的果点,又在猜测会是谁博个头彩。
令忆君想起她办及笄礼那日也是七夕,直到晚上尚坤风风火火回来,叫嚷着送份大礼给她,神色飞扬,活脱脱像个大男孩。
她又想他了,说好了,一天只想一回,总是控制不住念着那个人。
忆君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望着一处花荫发呆。他走时带着机弩,说等大破突厥后为她请功,还说……
盯住一块地方时间一长,眼睛也花了,忆君收回目光,口渴打算喝口水,喊了一声阿宣没人答应。她抬起头,院里没一个人,罗大婶和婢女们全都不见了,只见树影被风吹动。
蓦然觉察到不对劲,忆君已经落到一个宽阔的胸膛中,他的铠甲被太阳炙烤得发烫,沙哑的声音唤她阿圆,同样滚烫的吻落下,印在忆君的唇上,带着狠狠的力道索取。
“平安奴,怎么会是你?”忆君喜出望外,说话也是倒三不着四。
尚坤穿着战袍,黑衣黑甲,锃亮发光,人立在院中伟岸挺拔,笑吟吟打横抱起忆君走向屋里。
“前头阵前大势已定,突厥人一半兵力折扣,他们退出几百里,留有几天休整的日子。我急着想回来看你,两天两夜没睡,换了五匹马,总算是到了凉州城。”
他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几天没睡觉。
忆君心里笑开了花,眼眸弯弯,“我才说想着你,一转眼人就在我面前,可见我要每日多想你几回,把你能长留在身边。”
尚坤眼睛不够使,问忆君好吗?问孩子可好?
听到的不算数,他要亲眼瞧过,解开罗裳,忆君的肚子滚圆得超乎他想像,很明显孩子又长大了许多。
心头生出无名的恐惧,尚坤轻轻为阿圆系好衣带,搂着她陷入沉思,从欢乐坠到黯然,心情一落千丈。
忆君有几分明白他的心情,搜寻话头转移视线:“平安奴,你去见一下老国公吧,他不大好。”
尚坤回来有一小半的原因也是为了尚召阳,他密密细吻忆君的鬓角排揎刚才一瞬间的不快。
“阿圆,换身衣服,我带你去见尚召阳。”
说换衣服肯定要穿上正式的宫裙,还好临出京时府里的针工坊贴心,也为忆君准备了十几身有孕后穿的宽大衣裙。
夏日炎热,只挑出一件藕米分色绣百合的高腰宫裙,外罩烟霞鲛纱半臂,依稀可见香肩。再特地梳上飞天髻,一件件华贵的首饰插上头。
这一身打扮珠光宝气,忆君也有点贵妇的感觉,她支起衣袖让尚坤看,“好不好看?”
尚坤沐浴后也换上黛色襕衫,腰封灵芝玉带,青冠拢发,长身颀立,华贵清傲,不掩他的惊艳,“美胜天仙!”
说话,他伸手扶着忆君出屋子。
“祖父,我带阿圆过来瞧你。”尚坤语气平淡,这也是他自从两年前自伤一剑后,头一回称呼尚召阳为祖父。
帐子里的老者眼皮微动一下,轻嗯一声。
尚坤小心翼翼扶忆君进屋子,提醒她注意脚下的门槛,进屋后,指着忆君说话。
“罗氏忆君,我挑中的妻子,特让祖父见一面。”
尚召阳还是没有动静,闭目好似要睡着。
尚坤只顾做自己的,扶着忆君示意她行礼,“阿圆,过来拜见祖父,今后你就是尚家的儿媳,不要妄自菲薄。”
忆君还算是机灵,拽着尚坤的手艰难行个万福礼,只能蹲下一半。
“孙媳见过祖父。”她这一声尊称全看见尚坤的面上。
尚召阳压根没打算理会孙儿闹出的动静,双手交叉在胸前平躺着,花白胡须随着呼出的气息微动。
尚坤扶起阿圆,替她正一下头上一枝金钗,温声道:“去罢,回屋等着我。”
两人目光相对无声交流,忆君点头,出门坐上软轿先回屋。
屋里只剩祖孙两个,他们不再保持笑意,撕下伪装,尚坤踱到床边逼问道:“你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心为了求死,又是为何?”
为了他见到的晋阳,塞外有她的身影,乌鞘岭的天梯秘道也有,月牙湖里全是,笑着的晋阳、骑马的晋阳、发号施令的晋阳,无时无刻萦绕在他心头。
尚召阳发现他无法摆脱,在京里时摆脱不了她的人,出京后忘不了她的影,耳中充斥着晋阳的声音。
她清脆地笑语:“尚召阳!”
如万蚁噬心,他只想忘却她,那怕是死!
☆、第130章
尚坤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尚召阳如此颓废。他领阿圆过来算是正式说出自己的选择,没指望尚召阳表示赞同,若是反对,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正想反唇问一句:阿圆哪点及不上柳嫣然?
可帐里的老人神思飘游,脸上道道皱纹微微抽搐,抬起手指欲言又止。
“你悔了吗?”尚坤淡淡追问一句。
尚召阳阖目,想挥散开满脑子一个清丽的身影,跟在他身后脉脉关注许多年,从上京城来到西域,陪着他出生入死,立下奇功,又回到上京。
那是晋阳!她其实也有闺名,小字阿妩,谁也不曾想到雷厉风行的晋阳大长公主竟有那样妩媚的名字。
尚召阳也没想到,只在晋阳说起她的小字时,他婉转表示还是喜欢晋阳这个称呼。
他处在极度自闭中,想阻隔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包括孙儿。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痛失父母和幼妹,亲手推开情意相投的表妹,力挽狂澜将尚氏再次带回显耀,求娶晋阳只是权宜之举,一生都在恨着她和她身后的武氏。
心念着父亲的遗骨没能找到,也愧疚负了表妹。
他再努力回想,脑中仍是晋阳的笑脸,表妹去了哪里?
尚召阳颓然无力,挥手示意让孙儿离开。
迟迟等不到答案,尚坤出来严令府医一定要保下老国公的一口气。
死不悔改的老东西,要让他在祖母面前亲口吐出自己犯下的错,死了怎么能行。
暮色西沉,尚坤站在院中向东眺望,好似能看见上京熙攘的人群,能听见人声喧闹,拔云见日守得月明开,此间事快要了结,该是回上京。
忆君折腾大半天,就为在尚召阳面前露脸说了一句话,回屋后她赶紧卸去那身行头,坐在榻上大喘气,小半会功夫出了一身的汗,热得不行。
“夫人这是有了身子,才极为怕热,先喝碗解暑的百合粥,等到了晚间再冲凉罢。”阿宣嘴巧,又惯会服侍,才没让忆君短手短脚。
问了几句阿苒的近况,看着院里一抹身影闪现,忆君穿脚下地到门口去迎接。
尚坤扶她坐下,唇边露着笑意:“我呆不了几个时辰,后半夜等你睡下了就要动身。”
“干嘛怎么着急?”忆君心有不甘急燎燎追问一句。
他用大手揉乱她的头发,眼眸清亮,脉脉情意满溢出来。
“另还有要紧事,心里放心不下你和孩子,绕道过来瞧一眼。”
“别人问起来,我又该怎么说?”忆君机敏地想到许多,问清楚也好行事。
“不用遮掩,别人怎么问,你依实回答。”尚坤搂着她在耳边低语。
“你这是在布疑阵迷惑人?”忆君觉得她猜得八九不离十。、那人笑了,嗯一声算是答应,又补充几句他不放心的地方:“不必去尚召阳的院子里,免得沾染上他那腐朽之气。外头有子君,你也没必要操心,关起大门静养着,等快生的时候我一定能回来。”
他往她手心里放下一样东西,忆君借着微暗的日光去瞧,两枚墨玉印章,正是她去而复得的半圆印,另外一枚是尚坤的那一半圆字。
这对印章怎么又回来了?她纳闷,举着它们分分合合,旁边一只大掌按住她的手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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