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宛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片刻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惊叹声。
“两位竟然同时射入第十道箭靶,真是难得啊!”
“是啊,实在是太难得了!”
“没想到六王爷的箭术也如此精练!”
……
与人群中一片叫好声相反,太子席上一人勉力维持着笑意,暗地里却向皇子台那儿一人狠狠剐去了一眼,后者亦是呆愣,瞥见太子的不虞神色,心底暗暗叫苦,底下人怎么办的事儿,明明是让顾景行出丑的,怎的还出了风头。
箭场上,方子墨亦是才回过神,目光落在顾景行左手拇指按压着的地方,眸光渐沉,良久,在礼官要宣布之时,开口道,“是臣输了。”
顾景行闻言不置可否,然礼官却是不明,“方公子,这名次可是并列第一呐,您怎么就输了?”
“用一把残弓还能射得如此精准,子墨自诩做不到,六王爷的箭术在臣之上,臣输了。”方子墨大方说道,只心里不免还是有一丝黯然,更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对上顾景行淡然的眸子,燃起了斗志。
“他日,再有一战,臣不会再输。”
“拭目以待。”顾景行松了手中弓箭,原本精致威武的弓箭从中间裂了缝隙,只黏着薄薄一段,像是被人为破坏过一般。
内侍收起了弓箭,看台上不明真相的只当是用力过猛造成,唯有四皇子被顾景行扫过来的视线弄得心惊胆颤。
伴随着礼官宣布顾景行获得武魁首,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其中不乏有好事者提出文武斗,让两位新晋魁首再做比试。赵文宛蹙眉,那二人怎么个斗法都是大哥吃亏的样子……
顾景行瞥见赵文宛脸上的忧色,勾了勾唇角,视线扫过那些叫嚣地最狠的,沉声道,“元礼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王……亦是手下败将,还是你们觉得让元礼兄跟本王武斗看乐子?”
众人闻言忙说不是这个意思,谁也没真够胆子去撩六王爷,如此儿郎们的赛事便就此尘埃落定,一文一武,赵元礼与顾景行并列魁首。同顾景行一块儿站在台上的赵元礼感激他方才的解围,心里清楚手下败将是他故意而说,在书画造诣上,此人并不比自己差了去,只是为何而为,却值得考量了。
“今日魁首当属六王爷才是。”私下,二人同行时,赵元礼恭声说道。“方才真是多亏了六王爷,咳咳。”
说罢,大概迎着风口,赵元礼皱眉掩唇一阵咳嗽,顾景行瞧着,难怪赵文宛看这人跟看眼珠子似的,的确病弱啊。目光下移,便落在了赵元礼腰间露出的荷包上。
……真丑。
赵元礼察觉顾景行的视线,一道落在了帕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暖意,“小妹拙作,让六王爷见笑了。”
顾景行心里叹了声果然如此,视线上移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赵元礼,直把后者看得一头雾水,“六王爷还有何吩咐?”
很想要……该怎么说?顾景行绷着一张面瘫脸,心理活动着。
半晌,顾景行总算顾忌着面子移开了视线,带着赵元礼回了席座,只心里默默惦记上……等待时机。
赵元礼背脊莫名一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
回到座位的顾景行招了近侍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在封于修凑过来八卦之前挥手让人退下了。未过多久,皇子台上一名侍从匆匆从外殿跑了进来,附到四皇子耳边说话,后者听完脸色一片青黑,只胆颤地瞥了一眼顾景行所在的方向,匆匆离席。
封于修若有所思地瞧着,皱眉道,“是他动的手脚?”
“嗯。”顾景行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显然心思不在其上,“礼尚往来罢了。”
封于修后来得知四皇子宠妃从树上摔断腿的消息,喷了一口茶,还真真是礼尚往来了,断我心爱之物者,断其心爱人之腿,果然是顾景行的行事风格。
***
到了琼花宴的第三日,除了宫内设宴外,还有放花灯的活动。白天便有尚宫局的女官和宫娥们一起教各家小姐们亲手做花灯,赵文宛动手能力向来很差,花灯做好了也只管默默藏着不予人瞧,悄悄的瞧见赵文熙做的花灯极是精致漂亮,不禁感慨女主就是女主,连做个花灯都给开外挂。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临近,揽月轩湖岸七彩宫灯挂满了树梢,两树间扯了细红绳,绳子上缀着金丝绣花的荷包,沉甸甸的压着绳子,十分喜庆。
窦太后和几宫娘娘们领着众位小姐和公子们来了揽月轩的湖岸,黎尚宫同样如之前一般为各家第一次参加琼花宴的小姐、公子们讲说今日事宜,那红绳上缀着的荷包里面都是姑娘们喜爱的物件,或是金钗银簪,或是秘制胭脂水米分,再或是各宫娘娘拿出的更贵重的赏赐之物。
每个荷包上都系着或谜语或对子或诗句等题目,答对的那人自可挑下荷包,世家公子们若得了荷包自可放在宫娥们捧着锦袋里,写了小姐们的名字。原本就是个热闹助兴的游戏,可每年琼花宴这个游戏结束,自可瞧出哪家小姐最受欢迎,往往最被人瞧好的魁首也不定是世家公子们相中的那位,因此京中有子嗣到了适婚年纪的那些夫人们,就尤为关心这等结果。
哪个最受世家公子欢迎的总归不会是太差,作为儿媳也可是个标准。
赵文宛对此躲的远远的,陪在窦太后身边看乐子,不是不想拿荷包,是实在没有真才实学,之前夺得魁首,也不过是知道剧本剧情,事先有个准备,俗称作弊。于是一路装着高冷的模样,对此表现的毫无乐趣,好不容易营造的好势头可不能因此毁掉,无论是在没有人权的古代,还是现代法则都是一般的,只有自个儿优秀点,才有资格去挑选夫婿,唯一不同的是现代更直接,古代却是需要媒婆登门求亲。
封于修跟在顾景行身旁,双手抱胸,一脸瞧他就跟瞧猴似的稀奇,难得六王爷兴致盎然的在解题,荷包以惊人的速度挑了一个又一个。
“你这都是给赵小姐的?”
顾景行反常的恩了一声,口气依旧是淡淡的不见波澜。
封于修好心提醒,“你难道不知道每次宴后,得荷包最多的那家小姐门第都会多一波媒婆奔走,赵大小姐本身就有美人的名声,前日又夺了魁首,封了县主,今日若是在这般赢了,呵呵,只怕赵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顾景行黑眸瞥过去一眼,反问道:“那又怎样?”
一句话霸气的不行,封于修瞧顾景行认真的模样,愣了愣神,只得感概赵小姐恐怕是逃不出狼爪了。
最后,果不其然赵文宛以惊人的荷包数量碾压了其余的贵女们,而垫底的正是宴会上丢了人的文王雪鸢。
赵文熙虽是嫉妒却不愿显露,她作为第二,倒也不算太差,可仍是没了心情,赵文萱一边扶着闪着的腰,一边不停的嘟囔,赵文熙不愿理睬她,便去了那边讨好越贵妃。
等天色真的暗下来,便是放花灯的时候。
揽月湖上,花灯如花,星光点点,有内侍在湖边暗处捧着烟花筒,合欢花焰腾空散开,光芒飘然转旋如回雪轻盈,映衬着美人们的脸庞嫣然明艳。
贵女们今日尤为盛装出席,清雅的、妍丽的、柳弱的、娉婷的……宛如阳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丽齐聚一亭,满目芬芳。
揽月亭湖边碧水微微荡漾,少女们兴致盎然,捧着各自的花灯小心翼翼的蹲在湖边,河面上漂着一盏盏莲花状的花灯,花心是一小截蜡烛,火光在风中不断摇曳,明明灭灭间随着波流飘向远处。
而湖的对岸是各家的公子们,锦衣华服,喧闹非凡,虽不放花灯,可有内侍在岸边隔三差五的站了数个,手里纷纷拿着竹竿在勾,哪家公子若是相中了湖中中哪个花灯,便会让内侍勾上来,将花灯里放着的秘语大声念出来,两边皆是一阵喧哗笑闹,只有两个当事人知晓,羞红了脸,开始隔着湖岸偷偷两两相望,才刚对上眼睛又急急躲开,欲语还休。
赵文宛放了自个儿的花灯后,就听得永平在旁边拉着她的衣袖兴奋的叫着,“元礼哥哥拿到是我的花灯!”
内侍本是要高唱出来里面写的密语,两人就瞧见赵元礼身边行来一个面色焦急的宫娥,不知悄悄说了什么,赵元礼面色大变,蹙了蹙眉头,就匆匆离开了,内侍见花灯的“主人”已然离开,也就搁浅了一边未念的,永安公主跺了跺脚,嘟着嫣红的小嘴,眸中染着失望,赵文宛见那边有一丝蹊跷,准备寻着大哥瞧一瞧是怎么回事?
永平公主跟上来,“宛姐姐,你是不是要去寻元礼大哥?”
“我瞧大哥刚才神色匆匆,有些担心,想看看怎么回事?”
“我随你一块罢。”
赵文宛犹豫了一下,应声道:“好。”
两人赶紧的跟着离开,却还是没寻到赵元礼的身影。
“赵文宛道这么找也不是个事?公主,我去把刚才那位宫娥找出来,问一问是何事?”
永平公主点头,当即道:“我去给说,我瞧谁敢怠慢本宫的吩咐。”
得了永平公主一声吩咐,很快宫娥就被找了出来,两人将那宫娥拉至偏僻处,永平十分焦急且不耐烦,若是没有她刚才出现,元礼大哥就不会丢了自个儿花灯失踪,这会儿还带着几分嗔气,“你刚才给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