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弟妹竟是为了冷家这般牺牲自个。”她先是感叹了一番,继而深深瞧了一眼赵宏盛,“可……可弟妹明知凶手却执意包庇,岂不是不把自个儿当赵家人,我们元礼却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赵文宛斜睨过去一眼,心中暗暗冷嗤,比起那最先损了身子的害人药,她多年的下药谋害才是真的罪大恶极,且等着,待她收集齐证据,就让她尝尝害人吞咽苦果的滋味。
贾妈妈已经顾不得规矩,听得叶氏这样说忙替自家以前的小姐说话,“老夫人,四奶奶不过是心太善了,即便是有心包庇可她刚才也以死明志,要还大少爷一条命了。况且四奶奶不过是担了冷家的名,哪里真正在冷家享福过!”
一些常常受的冷氏恩惠的下人也在贾妈妈的冒头下,纷纷站出来跪在地上替四奶奶求情,只道四奶奶是重情重义之人,竟是乌拉拉地跪了多半的人,叶氏瞧着这些下人竟是气的抖着手指,怒道:“还有没有的规矩了!”
忽然,冷氏从内屋行了出来,神色淡淡,瞧起来步子还有些虚软,“母亲,儿媳不孝,大嫂说的是,儿媳甘愿受罚。”
赵老夫人看向赵大老爷。
赵宏盛竟然是哑口无言,怅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道,“但凭母亲做主”。
赵老夫人略一思量,动了动嘴唇,话还脱口,众人就听的外面一道低沉的响起,“母亲,不可!该罚的人……是我!”那道玄青的袍子在空中划起一道弧度,匆匆赶来之际人便跪在了地上,同冷氏一块。
“老四?”
“四弟?”
“四爷!”
声音异口同声,尤其是冷氏瞧起来尤慌张,“爷快起来,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
“哪里是你的错。”赵宏世与她相视而对,眸底蓄了复杂神色,以及感动,回握了握她的手,“你吃的苦够多了。”
冷氏红红的眼眶再次噙上泪水,抿唇摇了摇头,似是不愿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赵宏世却是眸光坚定,面容渐渐蔓延上悔恨,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我才是下药害元礼的真凶。”沉着声音一字一句,仿佛一块千金重石压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众人震惊的神色,赵文宛同样是不知道所云,心中如翻山倒海,手上陡然传来被人一把攥紧的力道,赵文宛忍着痛嘶了一声,担忧的叫了声,“祖母。”
赵文宛离的近,明显能看到赵老夫人脸色刷的惨白了一层,却强压着镇定,不曾吭声。
赵大老爷难以置信的问道,“四弟为何要这么做?!”
赵宏铭并不看他,微垂着视线,幽幽开口,“大哥,尤记得当初你我二人在仕途明争暗斗,我有鸿鹄之志,意气风发,却是少年轻狂,自恃有才,不愿听你多劝,仕途中处处碰壁,却瞧你游刃有余,心中不免……嫉妒。”
“当年青玉令是我最初构想的,只跟父亲提过,最后却是由你在圣上面前大出风头,父亲对你偏心我知道,然这样剽窃我的,我忍不了!那时候我与一些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混迹一块,听得冷家大哥是要买药谋害元礼,我在酒楼中喝酒偏的让我听到了,引了我的魔鬼之心,也托人买了那药,抢他一步害了……元礼。”
“我一时糊涂才会做出如此龌龊不齿之事,想想竟是悔不当初。却没有勇气承认错误,才慌慌忙忙逃离家中。”
赵宏盛想起作为自己仕途踏板的青玉令一事,当时父亲觉得有些地方不妥便与他商量,经他完善,已不止是个构思,虽保留了四弟最初的观点却已经有了大不同,便属了自己名字呈了上去。此事之后,两人在家中的关系更是恶劣,势如水火,赵宏盛心底也是对他存了几分愧疚,没想到却成了加害元礼的□□,更是郁郁胸闷,无话指责。
赵宏世颤抖着声音,朝了一个方向叩首,头埋得极其深,“元礼,是四叔害了你这么多年,是罪人……”带着沙哑的忏悔,能感受到这十年来对他来说折磨到底有多深。
赵元礼的身影在日光中淡淡的斜照在地上,影子晃动,黑靴停在了赵宏世面前,弯腰扶他起身,“四叔,不必过多自责,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赵文宛乌眸沉沉如曜石,心尖颤动,难怪大哥一直不让自己查下去,怕是早知道内情,至于不说出来,赵文宛凝着祖母苍白面色,不无担忧地握住了她微颤的手。
赵宏世眸子翻卷着层层叠叠的惊讶,“你早就知晓?”
赵元礼点头,“嗯。”轻轻的一声云淡风轻,抹去了所有。
“逆子……”赵老夫人就在这时候蹦出两个这字。
赵宏世闻声一颤,直直跪在老夫人跟前,低垂着脸唤了一声母亲,只那声音里包含的涩意磨了耳朵,竟生出几分别样意味来。
随着杨妈妈一声老夫人的惊呼,赵老夫人斜斜倒向了赵文宛,场面再度陷入了混乱。
跪在地上的赵宏世睁眼看着被抬走的老妇人,眸光明灭,像是想靠近,又不知为何踌躇,眸底蕴了痛苦,和几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暄的手榴弹,超超和熊熊地雷~撒花
所以下药的是中二时期的四爷┑( ̄Д  ̄)┍大哥是知情的,怕祖母伤心就不让赵文宛查下去,反正都过去了昂。
□□居然也是违禁词,被锁起来23333333333
☆、第94章
老夫人这病是气自个儿的,要是当时仔细点儿,能发现赵宏世的不对劲,她这小孙儿指不定就不用受这个苦,这么一想就钻了牛角尖,胸闷气短地唉唉着,不论哪房哪个孩子求见,都让杨妈妈回了,说是想自个儿静静。乐—文
赵宏世自打老夫人病后一天天在明絮苑的院子里杵着,请罪似的,冷氏亦是陪着一天不落。自从那日四老爷出现反转,自揭当年真相,众人才明了冷氏为保全四爷的苦心,原本口碑就极好的四夫人,更是得到了众人的尊敬。
赵元礼这个知情的,本就是担忧眼前这局面,没想到这桩陈年旧事还是给翻了出来,自己看淡了,反而那两人看不开,劝了祖母后又劝了四叔,只是哪个都不肯听自己的,也是无奈。
反倒是赵文宛是看得最透的那个,让赵元礼专心备考,道是祖母那儿有自己看顾着,虽然见不到,却能透过杨妈妈晓得情况,汤汤水水药膳调理一顿不少,更让杨妈妈传话开解,只等老夫人自个儿想明白。
至于四叔那,赵文宛说不清是抱着什么心态,若只用一句年少冲动无知揭过,她是接受不了,然看着他这般,怕也是苦受内心煎熬,又觉得可怜,也有些理解大哥即使知情也不打算追究的意图。
初春三月,早先赵文宛让人移栽过来的桃花树,枝头绽了桃红,燃燃而艳,春风微暖,卷得暗香浮沉,终于不用裹成球的赵文宛身着樱红交襟短襦衣,烟紫轻纱裙,丝绦缠腰,显出纤细腰身,懒懒地歪在美人椅上,眯着狭长眸子盯着窗外桃树,不经意就露了一丝慵懒妩媚。
宝蝉端着午膳进来就瞧见这么一副景,不自觉就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似的,把东西搁到了桌上,就听着那如画美人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桃花落了就该结果子了罢,要长大个儿,水分多一点。”
瞬间那唯美的画风被搅和得渣渣不剩,宝蝉哽着老血,觉得方才以为小姐会出口成章的想法简直太天真!
赵文宛嗅了嗅空气里的青柠香气,回头见宝蝉抽着嘴角的模样,又补了一刀,“叫会侍弄花草的给好好看看,别长坏了。”
“……好。”
桌上,带着酱色的肥嫩烧鹅被整齐地码放在盘里,鸡肉香菇炖的滑嫩豆腐,最后一道尤为精致,‘玲珑牡丹鮓’,以鱼片摆成牡丹状蒸熟,叶微红如初开牡丹,勾得人直流口水。
用过午膳不久,雪雁从外头进来带来一则口讯,冯家的小厮来传话,说是冯家千金冯青芜请赵大小姐游湖赏玩,人就在外头等回复。
赵文宛想到人上回来访自己伤寒着,好了之后又用了她作借口出去调查,有些不好意思的,便应下了。
小厮送来的帖子上写了映月湖,说是游湖,赵文宛到的时候只瞧着岸边停靠的精致画舫,步下马车,便有自称冯府的小厮躬身相迎,引领着赵文宛上了那艘画舫。
雕栏玉柱,拂木水声。冯青芜姿态清冷的倚着画舫栏杆,听着动静回头露了一抹笑意,“赵姑娘。”
“冯姑娘。”赵文宛亦是笑着作了回应,在看到从二楼楼梯拾阶而下的男子时微微挑了眉梢,倒没多少意外,在来之前已经有些猜到。
方子墨一身天青色锦袍,衣上绣着冷梅暗纹,白玉锦带缠腰,仅垂着枚碧玉兰花佩,长身玉立,往二人跟前一站,恰好逆了午后洒落进来的暖阳,被笼着的侧脸上,纤毫毕现。
“赵姑娘。”方子墨亦是出声打了招呼。
像是怕赵文宛觉得尴尬似的,冯青芜浅笑着道,“我来京城不久,也不知哪处好玩,就央着表哥一道了,赵姑娘不介意罢?”
“有方将军在,文宛只觉得更安心罢,哪会介意。”反是赵文宛落落大方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