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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美人 (龙门说书人)


  连映雪提起精神道:“大清早的你莫来惹我。”
  “她刁钻是有的,聪明却未必。”白无恤一边拿滚烫的茶汤烫洗素色茶杯,一边下着断语,连映雪不理会这两人,只支着头养神,听着耳边白无恤与那孩子一问一答:
  “你叫邹云?”
  “是。”
  “几岁了?”
  “十一。”
  “你父亲不在了,你母亲呢?别的亲戚呢?”
  “母亲生我时就死了,我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戚。”
  甘贤听了,只温和道:“这孩子怪可怜的,所以我才把他带来了,反正雪剑门年年都要收弟子,多他一个人,也不会添多少花费。”
  白无恤已煮好了茶,递了一杯给映雪,另一杯甘贤自己拿去了,还有一杯他低眉啜饮着,慢条斯理道:
  “你昨夜带他去认那娴儿的尸体没有?”
  甘贤边饮边赞茶好,意犹未尽道:“带他去了,他怕得很,只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
  白无恤看着那邹云,淡淡地问:“认得么?”
  邹云知道是问他,忙答道:“不认得。”
  “我听说这娴儿姑娘是江南的名妓,也是沈渐鸿去江南拜访你父亲时顺道带回了汉中,后来才给沈三爷做的妾,你竟没有听过?”白无恤问起话来总是迫人,甘贤解围道:“一个小孩子哪听过什么名妓?”
  白无恤又问道:“那你父亲死时,你可看到什么,又或者听到什么?”
  邹云听了这句,眼眶里不由聚满泪花,拭了去,才道:“我父亲是被短箭穿胸射死的,我父亲的房里什么都没有少,但是箭驽却不见了,他是死在他自己做的箭驽之下,那个凶手一定偷了他的箭驽。”
  白无恤终于温和些道:“放心好了,我自然会替你报仇伸冤的。”他看邹云这般伤心,恐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摆摆手道:“那你先回去罢,入雪剑门的事等忙完了这阵再说。”
  邹云听了,又谢了恩,这才被药童领走了,
  连映雪一直静静饮着茶,听见耳边甘贤问白无恤道:“昨夜劳烦白药师了,不知碧湖宫有何收获?”
  “我站在宫内那日沈渐鸿站的位置,往西梁看去,却被金叶灯盏刺目的烛火晃着眼。”白无恤依实而告,却大有疑点,甘贤皱眉道:“你是说沈渐鸿虽然第一个发现了刺客,但他当日却看不见刺客?”
  白无恤道:“正是。”
  连映雪听了微微一笑,侃侃谈道:“那日乐音高奏,人声嘈杂,他莫非是耳力奇佳,听出了刺客射箭的方向?”
  “这也未必不可,只是他所站的那个位置,宫室环绕,每有声响,回音不绝。”白无恤淡淡地,连映雪这才会意,道:“依你所说,回音不绝,那凭人力根本无从辨认声音方向,剩下只有一个解释。
  “那沈渐鸿早知道西梁上有杀手?”甘贤听得明白,摇头笑道:“无趣无趣,这沈渐鸿真是酒囊饭袋,竟敢在本门聪明绝顶的门主和白药师面前耍诡计,果然该死。”
  “你不是最厌烦奉承人的么?怎么今日破了戒?”连映雪笑眼看他,甘贤亦含笑道:“我是谢二位替我了结一桩心事,白药师可派人去拿沈渐鸿?他既与杀手串通,一问便知杀手是谁。”
  “这个是自然,可是你切莫高兴得太早,傅庄主信使来报,沈渐鸿一夜都没回融雪山庄的下榻之处,我已派了人四处搜查他的踪迹。”这一宵白无恤倒布置了这许多事,甘贤揉着太阳穴道:“真是头痛。”
  连映雪捧着杯新茶徐徐吹凉,揶揄道:“我看你收珠子时定是爽快得很,这会知道难办了。”
  “我不是有门主撑腰才敢气壮山河的么?”甘贤笑吟吟咏又把话头推了回来,连映雪懒与他争辩,道:“如今线索却是断了。”
  白无恤道:“我昨日在碧湖宫周遭看过,那杀手逃出碧湖宫,雪地上竟然没有一个脚印,这世上会踏雪无痕轻功的高手,恐怕沈渐鸿未必支使得动。”
  “那这凶手到底是怎么逃出碧湖宫的?”甘贤一闷,白无恤道:“多半根本没逃,昨日宫中各门各派云集,场面又混乱,凶手转眼又混进碧湖宫也未可知。”
  连映雪听到这句,道:“可见这凶手智谋倒十分出众。”
  “有趣有趣。”甘贤击掌,仿佛平添了许多乐子,眉飞色舞道:“我就看今日日落前白药师怎么擒住这智谋出众的凶手。”
  白无恤看他这番兴灾乐祸,自然不理他,正这时,两个药童面色忧虑,急急进门,禀报道:
  “我等彻查了雪域方圆三百公里,在碧湖宫寺佛前发现了沈渐鸿的尸首。”
  白无恤眉一挑,反问道:“怎么死的?”
  药童一五一十禀道:他跪在地上,手扶着匕首刺在腹中,像是自裁了断。”
  “难不成是畏罪自杀?”甘贤疑着。
  白无恤不欲多问,放下煮茶一事,起了身,与几个药童匆匆往碧湖宫寺查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推理的吗?推理的作者很费脑的啊。。。。。

  ☆、猎狐之戏

作者有话要说:  先补昨晚一千字,下章看看今晚能不能写出来再发。我发现细细地写,心情也挺好的,就是你们霸王我这件事,我一定会耿耿于怀的,嘁。
  遗音阁中,甘贤拿钳子夹了夹炭盆中的新炭,时明时暗的红光,逸一点火星与轻烟,意味深长道:“昨夜我听见你房里有人说话的声儿,幸好,白药师未归,不然那两人一见面,再斗个你死我活的,”甘贤说到这轻轻一顿,放下炭钳,抬头看连映雪略微怔忡的眼睛,叹气道:“你要如何自处?”
  连映雪晓得顾为川昨夜来过的事瞒不过人,但甘贤与她如此推心置腹,她却一霎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避重就轻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连映雪瞧着他嘻笑之态不再,轻轻地叹着气,她自知辜负他的一片忧虑,只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陪他消磨道:“你从前说要尝遍天下的美酒,想来这几年你游历四方、纵览河山,已经如愿?”
  甘贤说起酒来总算是平生一桩得意事,眉目俱是淡淡笑意,道:“亏你还记得这个,话说我那回在天底下最好的风景里尝遍了天底下最好的酒,本来已经是心愿俱了,可惜酒醒了,心底空空的,总觉得满心的寂寥,所以自那回起心愿就改了,便也谈不上如不如愿了。”连映雪见他这般随意自然,笑道:“那你的心愿可妨说来听听?”
  甘贤柔声道:“死后让人将我的飞灰埋到烧酒坛子的窑边,百年后遇上个匠人将我烧成了酒坛子,去盛天下最醇的美酒。”光珠二婢听了这疯癫话,皆是微微吃惊,连映雪却淡淡笑道:“你原就是个妙人,这心愿也妙,若我死后,不妨也与你一同葬在烧窑边,但我不要烧酒坛子,不如烧成一尊釉里红的瓶子,去盛冬雪里开得最好的红梅。”
  甘贤听她说要葬在一处的话,不禁心旌摇动,嘴上却扯旁的话道:“你从小就爱这最浮最俗的红,可惜红色易褪,每到红处便成灰,不是好兆头。”甘贤轻轻皱着眉,连映雪低声道:“话虽如此,但我总改不了,大抵我心里还是喜欢繁华热闹,不愿红尘湮灭。”
  “这倒和我像极了,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江南看春日里草长莺飞、看杂花生树,如何?”甘贤许着这轻易的诺言,连映雪却不会当真,笑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两人正说闲话,却见踏雪山庄的信使快步迈进遗音庐,禀道:“庄主,苍鹰、雪狼都养好了,十匹骏马还有十位擅骑射的踏雪山庄弟子都已选齐,南宫公子的人马也候在庄外,特来问您几时出发?”
  “我竟忘了这桩事!”甘贤笑着起身,对连映雪道:“半月前南宫瑜约了我雪原猎狐,我本要与他在马上一较高下的,可这会我又应下白无恤要护你周全,看来只好对不起南宫瑜了。”连映雪微笑道:“你不怕得罪南宫瑜?”甘贤笑道:“怕什么,难道我们雪剑门这回得罪的人还少么?什么姓谢姓沈的,再加个姓南宫的也无妨。”连映雪淡笑道:“这又不同,君子重诺,你不必为了我如此。”
  甘贤左右为难,不能决断,连映雪只好起身来,道:“罢了罢了,闲坐在遗音阁也无聊,不如我同你一块去猎狐罢。”
  “你体弱,我怎么放心?”甘贤自然不舍,连映雪却笑道:“这有何妨,如你常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过稍弱些,又不是缠绵病榻。”甘贤拗她不过,只好笑道:“只希望回头白药师不要拿我问罪。”连映雪笑着系上挡风雪的染红霞羽面的鹤麾,笑道:“怎么婆婆妈妈起来?”甘贤只笑着对那信使道:“那你让南宫瑜稍候着,顺道牵两匹好马过来。”
  珠儿和光儿替连映雪理弄着缠绕的发丝,拿手抚平了衣上的皱纹,甘贤看她雪白颈上薄薄的绯红色,他心底又欢喜又酸涩的情绪弥漫,像是风里有情人在喃喃低语着的相思,侵染上他的心头,这相思本是苦的,可他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适意的笑容。
  不多时,马牵来了,甘贤扶着映雪儿上了一匹骏马,自己也飞身上了另外一匹,手上却握着她马上的缰绳,连映雪只笑着道:“你扯着这疆绳慢腾腾的,怎么猎狐?不如跟在南宫家后头,看看能不能拾着漏网之狐。”说着她扯动缰绳,腿夹紧了马腹,“驾”一声,纵马飞驰去,甘贤见她快马驰骋,立时也拽动疆绳,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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