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陵,新娘子在这里可不会化掉,可你要是再不去前头,估计一会得被罚的化在酒坛里了!”
吴陵听见师母喊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忽觉屋里观礼的人都在闹哄哄地笑,方才反应过来,忙拱手礼让两句,便去前头应酬宾客了。
张木坐在床上也不由抿着嘴笑,刚才,她是看见他耳根子红了吧,像煮熟的大虾一样。
屋里有许多女客,丁二娘便简单地向张木介绍了一下,多是平日里和丁家铺子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的家眷,也有丁家多年的邻居。
张木一眼看过去,有几位穿着富态的太太,其中一个着了一身紫燕纷月裙的特别显眼,一身金晃晃的,闪的人眼都有些花,见她左手上串了一个半指宽的金镶玉手镯,一串玛瑙手链,一个绿翡翠镯子,无名指和中指上都套着一个金戒指,尾指上套着一个玉戒指。右手上绕了几串佛珠,张木忙移了眼,再看下去,眼都要闪瞎了。
还有几位梳着蝉髻、丫髻的女孩子,有两个女孩子离她近些,一个形体微胖着了一身烟云蝴蝶裙,脸团团的,一个就让人想亲近,估计就是之前和她说话的丁二娘的娘家亲戚了。还有一个要瘦弱点,上面着了一件茜红的对襟羽纱衣裳,下面系了一条同色的裙子,轻盈盈地立在她床头。
张木觉得,这姑娘要是搭上盖头,梳了妇人的发髻,也不知道谁才是新娘了。直觉地皱了眉头。
丁二娘见她打量着站在她近旁的女孩子,按耐下心头的烦躁,笑说:“小姐太太们还是随我就就席吧,不然一会前头爷们都喝好了,我们这还没动筷子呢!”
一身金闪闪的那位程太太,爽朗地笑道:“是,是,是,我们呀,现在就走,不然你家吴陵的小媳妇就要给我们瞧块肉去了!”
丁二娘不禁笑骂道:“就你惯会嘲笑人的,我今天就直说了,我还真是舍不得把吴陵的小媳妇给你瞧呢!你要是觉得好,以后常来我家光顾才是正理!”
丁二娘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还立在张木床头的瘦弱姑娘,又微微转过头对自家的侄女儿香兰使了个眼色。才拉着程太太和大伙一起往外走。
香兰瞅了一眼还像一根木头杵在嫂子跟前的姑娘,心里有些不屑,还是笑盈盈地上前拉着她的手说:“楚家姐姐,今儿个啊,我可不让你和我抢新娘子,我这可憋了好些私房话要和嫂子说呢!”
楚姑娘见香兰这般不给自己脸,脸上微微有些不岔,努力缓了缓脸色,对张木淡笑道:“那我今个就不打扰吴家嫂嫂了,我跟陵哥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以后嫂嫂也莫要和我客气才好。”
张木对着那姑娘微微笑,并不接话。她今天是新娘子,张老娘早和她说过,到了夫家,她必须得等吴陵对她开口,她才能说话,说这叫夫唱妇随。张木自是不信这些的,但是一是想讨个好彩头,二也是懒得搭理这个不知眉眼高低的姑娘。
楚姑娘见张木并不言语,只得往前头去了。
香兰立即上去把门关了,也不管刚跨出门的楚姑娘在外面绞帕子绞的手心都快磨破了皮。
香兰走到床边,坐在下面的小榻上,也不看张木,一个人自说自话道:“嫂子,我姨说了,让我今天不能逗你开口,你就别说话,我说给你听啊!我可知道好些趣事呢!”
于是,张木就听这姑娘从东家媳妇泼辣顶撞婆婆,到西家八十多岁的财主前个纳了个十六岁的小妾,张木听的有些昏昏然,还朦胧地听见那姑娘在口齿清晰地列数哪一家的姑娘为了存嫁妆而偷家里的鸡蛋存着卖。
吴陵回来的时候,外面天早已经黑了,闹哄哄的一群人从前屋过来,张木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
香兰站起来去开门,一边说:“嫂子,你别怕,我知道是哪些人,我一会都帮你撵走!”
香兰门一拉开,就窜进来一个男孩子,香兰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家表弟,不由不满道:“怎么连你也来捣乱!”
阿竹见表姐叉着腰,还好没指着他的鼻子,当下讪讪道:“陵哥哥结婚,我怎么地也得来闹洞房啊!”
香兰上前,猛地抬手捏住他的耳朵,说说,你说说刚才说什么了,姐姐我没听见呢!
一群男孩子见吴陵被香兰这般粗暴对待,一下子都哄笑开了,有一个活络的,笑说:“香兰,你怎么这些年,身形没变,这脾气也没变啊,还是这么火爆!”
“哼,钱家哥哥,你莫不是也想尝尝这扭耳朵的滋味,待我回头和钱家嫂嫂说说!”香兰极蔑视地说道。
“行,小姑奶奶,我不惹你,你上次和我家媳妇说我存了私房钱,我可跪了一夜呢!”钱家小子立即讨饶道。真是没法子,香兰脾气爆,可是自家媳妇就是喜欢和这丫头说笑,每次香兰来了,都恨不得让她往家里住上。
香兰小时候在丁家待了几年,和这镇上的半大小子好些都熟得很,香兰一个姑娘在,大家也不好闹,只好不舍地挪着步子走了。也不知道自来沉得住气的吴陵,今个晚上还能不能沉得住!
吴陵去前院里关了院门,待回厢房的时候,见张木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轻声说:“阿木,我去给你抬水来洗洗吧!”
张木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好!”便见吴陵一溜烟地往厨房跑去。
张木有些愕然,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一样!
☆、第21章 小受气场
等吴陵提了两桶水回来的时候,张木已经困得在点头了,听见声响,忙站起来,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绊了一下。
“我把热水倒到浴桶里,你先洗洗吧!浴桶之前都刷过来了!”吴陵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张木听着水声哗哗的,一时有些拘谨,也不知道是上前还是去翻找衣服,就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接话。
“这桶是稍温点的水,你一会自己再兑下,洗脸的话毛巾和皂角都在门边的架子上。”说着,吴陵便提了一只空桶出去了,带上了门。
见外面没有动静了,张木忙从里面把门拴上。好吧,这不仅嫁人了,还得被啃肉了!为嘛内心会有点小激动!o(╯□╰)o!
张木试了下水温,稍微又兑了点凉水,一边想着,怪不得女孩子都要嫁人,她在张家的时候,张家人对她真的是贴心贴肺了,可是洗澡水这样的,还是得她自己来提的。
张木快速地洗好了,换了身米分红的里衣。等她拉开门的时候,心跳不由停了一秒,她以为吴陵走了的,为什么他就在外面站着,还背对着门!这么黑的天,别吓人好吗!
“我,我怕你一个人待着怕,就,就在外面候着了。”吴陵挠着头说道。
“哦,我洗好了,你也去洗洗吧!”张木低着头说道。
吴陵见她已经卸下了耳坠和华盛,着了一身淡米分的里衣,她站在门口,借着屋内晕黄的烛光,吴陵觉得她和几年前他见过的样子,好像也是没有变化的。
一个门外,一个门内,一时两人都没有动,好像在堵着对方不给进去(出去)。
顿了一会,见媳妇还没有让道的意思,吴陵咳了一声,说:“阿木,我进去倒水!”
张木忙抬脚让开。
等吴陵从院子里洗好光着上半身进屋,张木忙低下头,但是内心还是按捺不住有些小激动,哇哦,她看到排骨了!
后来很多年以后,张木一直想不起来,她新婚的晚上,到底是怎么爬上床的,但是她印象深刻地是,她好像一激动就化身食肉动物,啃了两根排骨。
********************************
张木一早醒来的时候,吴陵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拥着被起来,记不起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从箱子里取出一套樱红刺绣妆花裙,她绣了些许樱花在上面,裙摆上三三两两地不规则地绣了些,袖口处各绣了两朵。准备出去提水洗脸,刚打开门,眼角余光瞟到放洗脸盆、毛巾的架子旁有一个桶,走过去一看,水还微微冒着热气。
心里一暖,没想到,小相公比她想的还要体贴。
等她梳了发髻,匀了面出去的时候,她才第一次看她和吴陵的家,围了一个院子,正对着门的是一排三间瓦房,西边有两个小矮屋,张木猜应该是一间应该是堆杂物的,一间应该是茅厕。他们住的瓦房是东边的一间,中间应该是吃饭会客的堂屋,她去西边看了一下,开了三面窗户,很亮堂,南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排六个小圆圆的竹篮,像南瓜一样,还都配了个盖子。
张木打开一看,不由得扬了下眉,竟然是一篮子绣线,张木一个个打开,发现有两篮子装了几扎绣线,一篮子里面放着剪刀、顶针,还有三个是空着的。
“阿木,阿木,你在哪?”忽地传来吴陵有些焦急的声音。
“我在这!”张木赶紧跑到院里。
“你怎么不多睡会,我以为你累着了,肯定要多……”吴陵说着,脑海里忽闪过昨晚媳妇凶猛地扑过来的画面,说到一半的话便无征兆地断了音。
张木又见到他耳根子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心里忽地乐了,好想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