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目光呆滞,像是个机器人:“记住了,但又忘了。”
苏景云挨着她在琴凳上坐了,握住了她的手:“等到知音节那天,本王也想像现在这样,坐在你旁边。”
不是想让她坐在他旁边,而是他想坐在她旁边?何田田拗口地想着,眼神突然灵动了起来:“宫商角徽羽,还有两根弦是一文一武。”
“对,对,瑶琴七根弦,宫商角徽羽,还有两根是文武。”苏景云哑然失笑,“就记住了这些?”
何田田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其实我记性很好的,刚才是因为没用心。”
苏景云更想笑了:“那你现在打算用心了没?”
何田田把脖子一扬:“为了满足你跟我坐的心愿,我就勉为其难地用点心吧。”
“行,你是为了本王。”苏景云好性子地哄着他,握着她的手,搁到了琴弦上,“你指给本王看看,宫商角徽羽,一文一武,分别是哪一根?”
何田田指了一遍,准确无误。
苏景云满意颔首,把自己的手也搁到了琴弦上,为她做演示:“弹奏瑶琴,左右手的技法各有不同,右手抹、挑、勾、剔、打……;左手进复、退复、全扶、转指……”
“停停停停停!”何田田没等他说完,就高举着手,叫了起来,“大哥,知音节也就一个月后的事儿,你从头教,哪儿来得及?临时抱佛脚,就要有临时抱佛脚的觉悟嘛!”
苏景云想了想:“有道理,但本王从来没临时抱过佛脚,不知该怎么做。”
“连佛脚都没抱过?”何田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知音节那天,你打算让我弹哪首曲子?”
这个苏景云早就想好了:“就弹‘蝶双飞’。”
“为什么要弹‘蝶双飞’?”何田田问道,“这是最简单的曲子?”
“不。”苏景云摇摇头:“这是本王为了你,新谱的一首曲子。”
“啊?”何田田瞪大了眼睛,“苏景云,你专门为了我谱曲,我很感动,但为什么不是最简单的呢?”
“你要简单,不如把七根弦,挨着拨一遍!”苏景云实在是没忍住,把她揪过来,拍了一掌,“你临时抱佛脚,弹什么都比不过别人,惟有弹奏本王谱的曲子,本王才有借口,让你坐到本王的旁边来!”
“哦!”何田田恍然大悟,“只要我弹了‘蝶双飞’,到时哪怕弹得再烂,你也可以说:这姑娘心思巧妙,居然选了本王的曲子,本王非常高兴,就让她坐到本王旁边来吧!”
“对,本王就是这个意思。”苏景云说着,拍了拍她的手,“所以,好好弹。本王现在就教你。你能看懂琴谱吗?”
何田田斜眼看他:“你觉得呢?”
苏景云按了按额角:“当本王没说。”
他握住何田田的手,一面拨动琴弦,一面给她讲解:“右手弹琴,用大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小指是瑶琴中的禁指,不能动。咱们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有些基本知识,还是得学一学的,比如这瑶琴的摆放,是有讲究的,应当宽头朝右,窄头朝左,不可乱了尊卑。最细的那根弦,对着自己,最粗的那根弦在对面。还有,琴轸,也就是瑶琴宽的那头,得悬空在琴桌外,不能全部摆上来。”
理论知识对于何田田来说,还是挺简单的,说一遍,她就记住了。但等她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几根看着风雅无比的琴弦,那么细,那么硬,稍微使点劲,就朝肉里勒,都能成凶器了。
苏景云见她疼得直抽气,给她把手指头全缠了起来,但饶是如此,何田田还是觉得很累很辛苦,不住地嚷嚷:“我还是觉得手术刀顺手多了!”
苏景云朝门口指了指:“本王知道很辛苦,但请给女儿们做个好榜样。”
何田田抬头一看,原来柔安和惠安搬着小板凳,都在门口当听众呢!她立马换了个样子,精神抖擞,热情万分地弹了起来,再也不喊苦和累了。
他就知道,对付何田田,女儿最有效!苏景云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何田田弹完一遍,问他道:“我学得如何?”
不错,基本上听不出来是“蝶双飞”。苏景云赞许着点头:“作为初学者,你很有天赋。”
“那是!”何田田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马上得瑟起来,“我也就是没从小学,不然现在也是一高手。”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真是不害臊。苏景云冲门口的女儿们招招手,假装没听见。
柔安和惠安马上跑进屋,扑进了何田田怀里。
明明是他招的手,为什么却去了何田田那儿?!苏景云很有点气闷,把两个女儿强行抱了过来,命令何田田:“继续弹,别停!”
“干吗啊?是我让柔安和惠安进来的吗?你把她们叫了进来,却又不让我抱?”何田田把瑶琴重重一拍,“我觉得,我已经弹得很好了,就算弹得不好,那也是你这架琴的问题!”
苏景云的唇角,轻微地抽了抽:“这架琴名为‘绿绮’,是本王母妃的遗物。”
何田田愣住了:“啊,这么珍贵?那如果我碰坏一点半点,你是不是会砍我的头?”
苏景云又很想按额角了,只是抱着两个女儿,腾不出手来:“你好好地弹它,怎么会碰坏呢?”
“哦哦,那我不拍了,以后再也不拍了。”何田田赶紧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柔安和惠安学着她,也高高地举起了手,哈哈地笑。
一大傻,两小傻,这怎么得了!苏景云觉得额角都不够按了,赶紧让奶娘进来,把柔安和惠安带走了。
“你不让她俩听琴啦?”何田田很有点舍不得。
不能再让她们听了,不然她俩以为琴声都是这么难听,以后都不会学了。苏景云抓起她的手,搁到了琴弦上:“你弹得太好了,总让她们听,她们会嫉妒的。”
☆、546.第546章 调整方向
何田田从早到晚,让苏景云盯着练琴,接连过去了好几天。有时候苏景云公务繁忙,就把奏折和公文带到琴房,坐在她旁边,一面办公,一面指点她的手法。后来他嫌麻烦,干脆让人把书案整个儿都搬了过来,琴房兼作了书房。
一晃到了月中,又该给太后请安了,何田田想着她这半个月,都待在楚王府,太后肯定会生气,于是在踏进慈安宫的大门时,就提高了警惕,以防她发难。然而太后并未露出不高兴的神态来,和她聊了聊知音节的事,就放她走了。
韦月明很是不忿,何田田一走,就问太后:“娘娘,她都搬到楚王府去住了,您怎么不说她?”
太后很不高兴提这个话题,闻言就黑了脸:“说她有用吗?这事儿你少管,哀家自有主张。”等她给苏景云选好了新的楚王妃,何田田就算在楚王府生根,也没用了。
说起来,皇上就不该准许何田田和离,就因为她现在并非皇家的媳妇,所以对付起她来,才这么棘手,不然她让她天天到慈安宫尽孝,看整不死她!
韦月明见太后不但不管何田田,反而刺了她几句,心中愈发气闷,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跑出慈安宫,在大门口把何田田给拦住了。
何田田正要上马车呢,突然被拦,不禁好笑:“上次我来慈安宫,你追出来拦我,这次又追出来拦我,怎么,拦我拦上瘾了,还是被我打手打上瘾了?”
韦月明想想那天,觉得手还在疼,连忙缩了回来,恨道:“何田田,你少得意,有你哭的那天!”
“哦?哪天啊?你告诉我?”何田田白了她一眼,抬脚朝台阶上走,“如果没事儿,我先走了,我可不比你,忙得很呢。”
“你忙?你在忙什么?”韦月明不敢拦她了,只好紧追着她也上了台阶,“你这半个月,是不是在练琴?”
何田田半步也没停,径直上了马车:“我练不练琴,关你什么事?”
韦月明一脚跨进马车里,以防止她突然就走:“何田田,就算你弹得再好,也不可能坐在我表哥旁边!因为知音节那天,皇上和太后都在,他们不会允许的!如果你不管不顾,强行陪我表哥坐,只会让我表哥为难。
何田田,你根本不知道,我表哥为了你,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他每次来慈安宫给太后请安,太后都会狠狠地斥责他,甚至拿自己要挟他,他堂堂楚王,居然要夹在你和皇祖母之间为难,你于心何忍?何田田,你的心肠是铁做的,实在是太硬了!”
何田田本来是背对她的,听到后面这段时,却转过了身来,怔怔地看她,呆呆地问:“他压力很大?”
“你说呢?!”韦月明没好气地道,“你天天待在楚王府,很得意是不是?根本不管我表哥为此在外受了多少气,对不对?”
何田田盯着马车的门框,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韦月明道:“谢谢你。”
韦月明还当她是想明白了,心中暗自得意:“你要是真心喜欢我表哥,就多为他想想,赶紧离开他,让他娶个楚王妃罢。”
何田田重重地点头:“以后我一定多为他着想。”
突然变这么听话?敢情她是服软不服硬?原来不是何田田难对付,而是她以前的法子都用错了……韦月明预感到劲敌已除,心中狂跳,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