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云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钱忠贤受罚啦,不过皇上确认何田田的肚子没事儿,不会生出怪胎来,饭吃得香了,夜里睡得着了,也不怕苏景云事后追究责任了,所以依旧让钱忠贤当了养心殿的总管,没有撤他的职,只是钱忠贤这几天见了苏景云,都是绕着走,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何田田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趣,这事儿她早知道了,事情解决后,皇上依旧不放心,又召她进了一回宫,给她诊了一次脉,直到三名太医都说她脉象无恙,方才放她回来。
翠花见她兴致乏乏,正准备闭嘴,专心偷吃葡萄,何田田突然问了一句:“下个月,皇上是不是要去泰山封禅?”
“是是是,大小姐,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儿呢!”翠花丢开葡萄,蹦到她面前,满脸期翼,“我听观言说,咱们殿下,要跟皇上去泰山呢,到时你去不去?如果你去的话,把我捎上好不好?这见世面,开眼界的事儿,不能把我落下啊,大小姐!”
何田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坐直了腰:“殿下要跟着皇上去泰山?你确定?”
“确定啊,观言说的!”翠花以为她是欢喜坏了,把手拍了拍,“我去给你把观言叫来,你自己问问?”
“去叫他来。”何田田躺回椅子上,言简意赅。
翠花转了身,正要出去,锦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道:“我去罢,我跑的快。”
“你跑得快?”翠花来了兴趣,摆出了架势,“来来来,咱俩一起跑,看谁先到嘉乐殿!”
人家锦瑟,是想借机去追观言呢,翠花这丫头,太没眼力劲了。何田田瞟了她俩一眼,但什么都没说,默许她俩都去了。
观言有轻功,跑得快,听说何田田要见她,飞着就来了,倒把锦瑟和翠花甩在了后头。
“王妃。”观言走到何田田跟前,行了个礼,发现殿中除了她的几个心腹,别无他人,面色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观言。”何田田指了个凳子,让他坐了,开门见山地问道,“再过两天,就是下个月了,皇上泰山封禅,留了谁监国?”
何田田居然会关心这样的国家大事?观言万分惊讶,答道:“回王妃的话,皇上留了晋王监国。”
“果然是晋王……”何田田低声地说着,话语间,似有一声低低的叹息传出,“晋王是不是打算和申国公家的女儿订亲了?”
申国公,是大吴的世家大族,先祖马背上得勋爵,后辈却是能文能武,他们家出过三个将军,五个宰相,文官门客,遍布朝野,民坊间传闻,谁娶了申国公家的女儿,得了申国公的支持,荣登大宝,就有望了。
先前的葛侧妃,不就是申国公家的侄女,皇上当初,是拿她当正妃培养的,可见对苏景云,真是寄予了厚望。
观言太清楚,何田田的这一声叹息,源自何处,他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苏景云的反应,斟酌着道:“王妃,殿下是有妻万事足,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在意?他不在意什么?”何田田却是骤然发起脾气来,“不在意被晋王夺权?!不在意监国的人不是他?!还是不在意,将来被晋王踩在脚底下,见了自己的弟弟,却要向他行国礼?!”
“王妃,这都是皇上的圣意,强求不来……”观言也忍不住想要叹息了。
何田田盛怒过后,却是神情的急剧黯然:“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对不对……皇上也不见得,就有多欣赏晋王,他只是想让殿下看看,不听他的话,不娶世家女,会是什么样的凄惨下场。”
“王妃,您不要多想……无论怎样,殿下都是甘之如饴……”观言努力地安慰着她,却觉得自己的话,非常苍白无力。
他们这个王妃,平时看着咋咋呼呼,蠢蠢笨笨,但关键的大事,她却又总是看得这么通透,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他甘之如饴,我不甘之如饴!”何田田忿忿地说着,把个玉制的美人捶,丢到了地上去,也不知是在生苏景云的气,还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观言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了。
皇上新换的招术,真是挺狠的,楚王要立何田田为正妃,行,让你立;楚王要专宠何田田,行,让你宠;楚王不愿纳侧室,行,就让你的后宅都空着。但是,对不起,你该拥有的权力,不给;你该拥有的地位,移交;反正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那些至高无上的荣耀,不知多少人争抢着想要呢!
何田田自己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突然问观言:“殿下呢?”
“属下过来的时候,殿下刚去了琴房,此时应该正在弹琴。”观言回答完,又问,“属下去把殿下请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正好听听琴,你不必告诉他。”何田田说着,喊了翠花一声,站起身来。
观言点点头,先行退下了。
何田田扶着翠花的手,在殿前上了凉轿,一路到了嘉乐殿。果然有悠扬的琴声,自琴房传出,飘荡在整个嘉乐殿。
嘉乐殿的侍从,知道她来,是不用通报的,十分识相地避开了。何田田遣退翠花,独自扶着门框,听那琴声,随风飘扬。
她没有学过音律,并不懂得听琴,但或许是这琴声中饱含的情绪太过于丰富,让她一下子就窥见到了苏景云的内心,痛楚,失意,不甘,却又舍不得放弃,舍不得妥协。
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江山与美人,无法兼顾。
一边是他的雄图大志,一边是他执着守护的爱情,看似全无矛盾,实则难以两全。
身为一名职业女性,何田田比大吴的大多数女人,更能理解这种痛苦,这就好比让她舍弃自己最心爱的医术,回归家庭,洗手作羹汤,从此再不碰手术刀。
爱情固然可贵,但没有事业的载体,就好比是无根的浮萍,无源的河流,终归不能长久。
生命如此漫长,一辈子这么遥远,或许此时的蜜糖,经过生活的煎熬,也会变得苦涩难当。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也相信,他即便为了她放弃所有,亦是无怨无悔,但谁知道多年后,当他一事无成,两手空空,回首往昔,会不会心痛。
也许,在很多女人的眼里,爱情便是全部,但男人的世界里,永远还有事业。
琴声激荡,饱含忧伤,何田田听着听着,泪水盈满眼眶,默默地离开琴房,去了苏景云的书房。
☆、352.第352章 我们分居吧!
苏景云的书房,跟以前相比,真可谓是空空荡荡,书案上再没了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没了森森林立的公文,边角上,倒是搁着两卷兵法,但何田田也知道,他神武大将军的封号,已经归属晋王了。
她知道,苏景云有太多太多的方法,能让晋王倒台,但即便晋王失势,也还有那么多其他皇子,只要皇上不改变心意,好事就不会落到他头上来。
何田田趴在他的书案上,呆呆地望着笔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在悠扬琴声的余韵中,一袭银白锦袍的苏景云,信步走进了书房。他一眼看见默默流泪的何田田,愣了一下,随即疾步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这是怎么了?”
何田田抹了把泪,冲他笑了一下:“听琴听哭的。”
苏景云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本王的琴声,竟是如此不堪入耳,把你给吓哭了?”
“是啊,糟透了。”何田田挣脱他的手,扑进他怀里,不自觉地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苏景云抚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头发,“咱们还在一起,名分也有了,孩子也好好的,并没有值得哭的理由,你说是不是?”
是啊,的确没什么值得哭的理由……是她太矫情吗?可是,苏景云是皇子,是王爷,她也不是围着锅台转的家庭妇女,他们的生活,不可能只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理应拥有更多,也必须拥有更多。
何田田想着,抬起了婆娑泪眼,问苏景云道:“你以前代皇上颁布的政令,是不是都让晋王废的废,改的改了?”
苏景云神色一僵,良久方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父皇把权力给了他,就由着他闹着罢,与咱们何干。”
“怎么可能没关系!”何田田抹了把泪,面现愤愤之色,“我爹人还没来呢,信已经先到了,说两个月前,你还是‘反贼’的时候,晋王就改了你之前的政令,对商人征收重税,还动不动就让商户捐钱,说是要扶持农户,我们家还是夷陵首富呢,都快过不下去了!”
苏景云猛地别过头去,不让何田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我疏忽了,我会跟夷陵官衙打招呼的。”
“打招呼有什么用!政令白纸黑字地在那里,官衙只不过是遵旨行事!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何田田挥舞着胳膊,从来就没有这样气愤过。
苏景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抹悲痛:“是我没用,连自己封地上的子民,都没法护住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因为你娶了我,皇上才故意要冷落你。”何田田说着,瘪了瘪嘴,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明明气氛沉重得很,但苏景云见她瘪嘴,就是忍不住地想逗她,“那我把你休了,好不好?这样我就能重获皇上的器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