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腾亿哪里就是苍蝇了。”夏烨煊不满地望她,却又止不住地笑出声道:“她呀,是看得见,吃不着,恼了。”
“这怎么回事?”诗青一边穿着外氅一边问道:“都成亲了,哪里还吃不到了。”
“腾亿身上穿了百结络的衣裳,光是解扣子起码就要解上半个时辰,你说忆夏能不恼吗?”夏烨煊“扑哧”一声笑出来,斜睨诗青一眼道:“你说,当初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个法子对你呢?”
“哦,煊儿想试试?”诗青挑眉道:“若是煊儿想要这种情趣,为妻也舍命奉陪啊!”
已是冬日,天气转凉地很快,夏烨煊抱着手炉坐在暖炕上专心地看着浩洁送给自己的画。从回来起就一直在看了,到现在也不见他看腻。诗青见他十分喜欢,本说让他把画裱好挂起来,可夏烨煊脸皮薄,那画明白地表现出画的是他和诗青,题词又那般露骨,况且后来诗青还刻上了他们二人的名字,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有每日拿出来仔细端详端详,似乎能透过这张画作回想起他与诗青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没想一回,便觉得温暖一回。
“王君,今日天气晴好了,外边儿都出太阳了,晒得人暖融融的呢,也没什么风。”顾满开了门进来后把门掩住,轻笑道:“前段时间王君说要找王子和陈家公子聚一聚,奴才看今天倒是个好日子呢。”
夏烨煊一边收起画一边道:“是吗,太阳出来了?”
“是,外面儿晴好着。”顾满指了指门外,道:“王君要不要去看看,梅林里边儿梅花开了呢,好美的。”
夏烨煊来了兴致,吩咐顾满去准备,另外让人给忆夏府里和陈家下了帖子邀人赏梅。
如今的生活乐趣多多,三个人时常凑在一起聊天做绣活。腾亿还不是很会,陈挽究也是个半吊子,所以常常是由夏烨煊在一边教着他们。腾亿成婚后自然是到了忆夏府中住,和忆夏爹亲也的确相处地甚为合契,倒是让忆夏松了口气。
二人应邀前来,梅花亭中放下了毛毡子挡风。焚火煮茶,又可烤着手,倒是十分惬意。陈挽究喝了口热茶赞道:“最近还真是冷,不过烨煊,你们府里的茶水可真好喝,又解渴又暖身的。”
夏烨煊笑了下,道:“是江南的贡茶,平常地方倒是吃不到。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府里还有很多。腾亿要吗?”
夏烨煊转头去问腾亿,却见他有些发呆,手无意识地磨着茶杯。夏烨煊再次唤了一声也不见他有反应,不由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有心事?”
腾亿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摇了摇头。陈挽究重复了一边夏烨煊的问话,还俏皮地道:“你要是不要那敢情好,我把你的那一份也给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平日里总会附和着笑两声搭两句腔的腾亿却微微摇了摇头。夏烨煊以为他和忆夏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不由担心地问道:“可是和忆夏吵架了?”
“不、不是……”腾亿急忙摇头,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她对我挺好的……”
“那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挽究好奇地道:“你想什么呢?”
腾亿默了默,方才郑重其事地对夏烨煊道:“姐夫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去码头接你和义姐的时候,出声要义姐收了他的那个男子……叫允筱的?”
不待夏烨煊回答,陈挽究立马道:“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个吊兰,还说我是泼夫来着……”
“他怎么了?”夏烨煊凝了眉眼,这段日子回来根本就不再想那人的事情,免得给自己添堵。现在听腾亿提起,不觉有些吃惊,遂问道:“你听到了什么传言吗?”
“不是传言。”腾亿深吸一口气,道:“我母王来信,说送了我来大荣和亲,那对等的,就要大荣也送一个男子过去和亲,表现双方的信任。大荣皇家没有适龄的皇子,所以从大荣世家男儿中挑选一个过去。听说这个允筱自请入北狄。”
“啊!”陈挽究惊呼一声:“自请?”
“我现在很闷呐,我母王又要纳小,我夫君该多伤心!”
腾亿说着便低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陈挽究心中虽心喜那人要去千里迢迢的北狄,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张自傲的嘴脸,可看到腾亿难过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劝起他来。夏烨煊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闪现出一点儿担忧。
当夜,诗青回来后对腾亿所说的事情只字未提,夏烨煊憋不住了,才出声向她询问。诗青先是诧异了下,这才笑道:“你消息倒是比我快,我都是方才才从北狄使臣那儿知道的消息。”
腾亿王子大婚后,北狄使臣按理就该陆续回北狄去了,可因为兀术王来的这么一封信,使臣们又继续留了下来,打算带着大荣送出的男子一并回去。
夏烨煊闻言轻道:“允筱自请入北狄,皇上她准了?”
“准了。”诗青边脱外氅边道:“他不是皇族王子,又是自请,断然没有驳回的理由。浓云如今处事也有了自己的魄力,我要是横加干预,恐会招人口舌。”
诗青一边说着一边拉了夏烨煊坐下,轻抚着他的脸道:“你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一个男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
“再说了,不相干的人,你理他做什么?”
诗青打断他犹自的期期艾艾,顺手往下箍住了他的肩膀,皱眉道:“这几日天气很冷,你平常多加件衣裳,别穿单薄了。”
“哦。”
夏烨煊闷闷地答了声,却见诗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笑了起来,他不解地问:“笑什么?”
“今儿,丹冬来求亲了。”
“嗯?”夏烨煊一愣,诗青弯了眼朗声开口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求亲的,哈哈哈……”
“求亲,不是该去陈家求的吗?”况且今日白天挽究也并没有什么异状啊!夏烨煊略微有些糊涂了。
“不不,煊儿,你曲解我的意思了。”诗青止住笑,仍旧弯着眼,道:“丹冬是来求我予她成亲娶夫的。说来也好笑,军中本没有这样的道理,可她偏一本正经地求我允她成亲。弄得一众军中将士在一边憋着笑险些憋成了内伤……”
夏烨煊微张了张口,诗青圈住人道:“义弟的婚事办好了,忆夏也有了姻缘,算是解了我一桩心愿。我手下三人还剩下丹冬和念秋,现在看来丹冬也快了,就只剩下念秋了。”
“挽究也要嫁了。”夏烨煊微微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般美丽:“念秋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以前还想着要把顾满或者维泽、嘉华凑给她,不过看她一副对谁都不上心的样子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念秋这人冷情,你还是别管她了。”诗青笑道:“她是缘分未到,急不得的。”
夏烨煊点了点头,侧头依在了诗青肩上,道:“大家都有了好姻缘,我就放心了。”
“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诗青搂住他的肩,问道:“你那几个同母的异父姐妹就不要再周济了,无论给她们多少银子她们都不会满足的。作为人子,你不过就出一份赡养老母的钱就可以了,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夏烨煊一怔,诗青却接着道:“现在她们挤在你和你爹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有个安身之所,也可以尝一尝你们曾经受过的苦。不过我看你那个娘并没有什么改变的意思,你又何必还惦记着她。”
夏烨煊静默下来,一会儿后才道:“主夫死了,景弟又去了北狄,我是才知道的,看现在音弟一个人扛起她们的生活,我不忍心。”
“当初你也是这样扛起一家人的生活,她们那时候怎么没有不忍心过?”
诗青对于夏家一家人一丝好感也无,自然是不愿意夏烨煊也与她们还有什么瓜葛牵连,因此道:“听我的,不要和她们再有什么往来。爹那边你也劝一劝,别没事就想着那边人的生活状况。本就是被赶了出来的,要说起来你们已经是两家人了,彼此之间应该了断。”
夏烨煊咬了咬牙,诗青叹息一声拍了拍他,说:“我知道,血缘是斩断不了的,可你也要知道,有的时候血缘这种东西远远及不上真正的感情。如果我现在问你,若是你认的祖母和你那亲娘同时遇险,而你可以救一个的时候,你是救谁?”
夏烨煊浑身一滞,在诗青不断的催问中,终于还是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祖母。”
“这不就对了。”诗青叹道:“你已经尽了做儿子的责任,就不需要再对她们有什么负责任的心理负担了。你的家在这儿,在摄政王府,你的亲人也在这儿,而不是那一群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不劳而获之人。”
夏烨煊终于是点了点头,诗青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发,低不可闻地道:“煊儿,这也的确是为难你了。”
夏家主夫如何死的夏烨煊并没有追问,夏修景如何会去北狄他也并没有去提,仍旧和陈挽究、腾亿时不时地聚上一聚,和他们谈谈下江南遇到的时候,并着重讲了讲浩洁的事情,在陈挽究的死缠硬磨下还不得不拿出浩洁所作的画给他们观赏,赢得一片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