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景眉目间厉茫一闪,随即平和问道:“去北狄做什么?”
“我王和格力王修好,自然会有礼物送上,格力王年轻俊美,比之摄政王不过是地位差了些,你若是愿意,做格力王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夏修景眯起眼睛看奴晓,奴晓勾唇一笑:“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要进摄政王府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要是有我保举,你去北狄自然是水到渠成。同样都是高位荣华,有什么差别?你可要仔细想想。”
奴晓的一番话被埋藏地很深的探子记了下来,送到了诗青手里,随后事情的发展也渐渐飞鸽传来。诗青转念一想,若是夏修景去了北狄,自然也不用她来收拾,谁知道他去了北狄还能不能活?是死是活也与她没有干系了。于是下了令,静观其变。
倒是右相很有些懊恼,来信骂她玩着玩着就没了干正事的心,还不把那群看着就想剁了的人解决掉。
今日来的信是右相写的,也是一堆骂人的话后,寥寥说了下夏修景的事情。
果然如诗青所料,他同意了,而且是在夏三仕和夏家主夫的双双赞同下同意的。诗青的打算便是,等奴晓带了夏修景去北狄,那么等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就可以把夏家主夫给,至于夏三仕,念在她是夏烨煊的生母,就留她一条命。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解。”念秋放了信鸽,沉声对诗青道:“为何放虎归山留后患?若是那人真的在北狄得了宠。”
“你以为格力王是吃素的?”诗青冷冷笑道:“我能看入眼的对手,绝对不会被一个男人弄得神魂颠倒。他夏修景段数再高也不过是个愚蠢的男人,格力王会受兀术王这个礼,但兀术王的礼……怎么可能真的用心去对待?”
“既然如此,那奴晓为何还要拉夏修景去北狄?”
“或许,是将计就计,或许,是送本王的一个礼物当做赔罪?”诗青笑了笑,想起那日和奴晓说开后她那吃惊且叹服的表情,道:“她不敢掀什么大浪,毕竟北狄王子如今是我义弟,她北狄和我大荣是姻亲。夏修景,不过是一颗棋子,棋子,弃子也。”
诗青说完便站起了身,吩咐传晚膳。念秋退了下去。
想到预订好的夏家主夫的下场,诗青嘴角冷冷勾起嗜血的笑。
是夜。
诗青令人靠了船在岸边,携着夏烨煊上了岸。
“听说这儿有一场表演,我们去看看。”诗青牵着他的手温柔地说,夏烨煊不解地问:“什么表演?”
“方才在船上可有看到一艘华丽奢靡的船?荡漾帷幔的。”
“嗯,有看到。”夏烨煊想了想道:“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出游。”
“确实是。”诗青笑道:“是花楼公子,今日是花楼选花魁的日子。”
“啊!”夏烨煊怔愣后略微白了脸:“花楼……”
诗青自然看到了,也明白他是想起了那段在卧花阁中的日子。可是诗青并没有哄劝他,只是将他的手握地更紧:“这儿是,花楼繁多,且花楼中男子都是有才有貌的。并不是所有沦落风尘的男子就是不干净、该被人鄙夷的。素问花楼中的男子才识过人,不输女子,今日顺便可以来看看,这晚上有一场各花楼中男子的才艺比试,我们路程刚好赶上,岂能错过?”
夏烨煊动了动嘴,怯弱地把身体往她那儿靠了些。诗青揽住他的肩,轻声说:“世人多有无奈辛酸,不得不为的事情,他们也一样。但他们,同样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叹服。这便是本事。煊儿,我们也去看看那花楼中的男子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何在这世上自立为人。”
?
☆、相依
这场比试似乎来得还很是浩大,诗青携着夏烨煊慢慢逛去,越往目的地接近,人潮越多。
大荣风气虽然不算开放,但那时对于闺阁男子而言的。对于花楼小倌自然没有这些规矩。本来就是经营声色犬马的场所,若是还讲什么礼仪之道不是好笑吗?
“听说临风公子会有作词,我特想看他素手挽起笔的样子,啧啧,听人说的,那叫一个婉约啊!”
“那算什么?你可听过素月公子唱的曲子?那声音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那次有幸听过一次,惊为天人啊!”
“什么淫词艳曲的,这些都比不得浩洁公子的画。咱大荣男子画画的,你们可知道有几位?屈指可数啊!画得好的呢?那更是凤毛麟角!浩洁公子往那儿静静一坐,挥毫泼墨那么一画,啧,一幅惊世之作就出来了啊!”
“要我说啊,还是阴亭公子抚的琴最佳,人家不是按着已有的曲谱依样画葫芦来弹奏,一曲一调那可都是他自己即兴所创。当时有人听后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足以见阴亭公子造诣之深……”
谈论声源源不断,诗青始终微笑着听着。夏烨煊静静立在她身边随她走着,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谈论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听得出来话题基本上都围绕在这临风、素月、浩洁、阴亭四位公子的身上。诗青玩味一笑,扭过头对默默跟随在后的念秋说:“你带着维泽嘉华先去订下位子,我和王君随后就来。”
念秋答应一声,招呼着两个好奇地左顾右盼的小厮朝前去了。
“煊儿猜猜,会是谁夺魁?”
诗青揽着夏烨煊,低头朝他望去。夏烨煊轻嗯了声,摇头道:“听四周人谈论,好像都很好的样子。”
“嗯?那你猜猜谁会比较容易夺魁?”诗青捏了捏他的手,提醒道:“要是按照表演方式来说的话。”
四位众人心中的夺魁公子,一个作词,一个唱曲,一个摹画,一个抚琴,方式的确是多样,但表演方式不同,这自然无法分出优劣来。
夏烨煊为难地想了一番,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起来都很好,大概还是要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那种气氛,才能品评出来吧。”
诗青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我们就快些去吧。”
比试地点也在运河边上,搭了个院场似的地方,挂上了五彩斑斓的各色灯笼。来来往往的人挤在外围,无法进去,可全都翘首望着被围起来的院场,期盼能见到那些往日里根本无法得以一见的公子。
诗青将人搂在怀里,尽量不让四周挤来挤去的人碰到他。被拥住的男子微微抬头,便见到女子轻锁了眉,双手并未用力地箍着自己的肩,将自己整个人纳入她怀里。被如此保护着,男子却并不见多少开心,也是轻轻锁了眉,眼神犹疑地看向那人潮涌往的地方,反射性地又紧挨到了女子怀中。
“人可真多,热闹非凡。”诗青在他头顶轻声说道:“看来这四位公子的魅力着实够大,一场比试竟然吸引如此多的人前来观望。就算进不去主场地,能在外面看看热闹也甘之如饴。”
诗青见实在无法挤进去,又考虑到夏烨煊的身体,深吸口气道:“煊儿,抱住我的腰。”
夏烨煊一愣,顿时害羞地摇头:“大、大庭广众的,你、你做什么……”
“抱你过去啊。”诗青调笑道:“那么多人,我们钻不过去。既然钻不过去,就飞过去好了。”
“飞过去。”夏烨煊瞪大了眼将信将疑,诗青好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子,拿起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道:“抱稳了。”
一言毕,诗青腾身而起,将男子稳稳地环抱在胸前,几个错脚便飞过了一串的人头。脚底下发出“啊”的惊诧声,诗青全神贯注地直往那院场门口而去,看到有处空地便停了下来,途中还借了某人的头顶换了一下步。
诗青未回头,朝方才借步的人的方向丢了锭银子,放声言道:“多谢。”愣是把那人本想破口大骂的话给堵了回去。
一众人纷纷吃惊地望着诗青,间或指指点点地耳语几句,一片嗡嗡声中,夏烨煊埋在诗青怀里羞窘地道:“她们都看着我们呢……”
“想看就看呗,估计是没见过女子逛花楼还带着自家夫君的。”诗青轻笑一声,拉起夏烨煊低垂的头:“你别总是埋着头,脖子不酸吗?”说着就要给他揉。
夏烨煊急忙躲开,不好意思地朝人群望了一眼,道:“哎!别闹了,快进去吧。”
院场门口,念秋静静地垂首等待着。诗青唤道:“念秋。”
“是,主子。”念秋恭谨地微微低头,道:“都打点好了,主子请。”说着错身让开,指了道路。诗青正想带着夏烨煊跨步而进,忽然听到身后众人又是一记惊呼,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健硕魁梧的女子飞身而来,竟也是用的轻功,堪堪停在了她面前。
女子本是斜睨着诗青,面容中带了不屑和鄙夷。待看到诗青怀中还停着一个男子时,轻皱了眉头,冷哼一声跨步而入。
夏烨煊疑惑地望了那女子一言,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诗青轻挑眉头:“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那名女子身上所穿衣物较为破旧,明显是江湖中人的打扮,看上去也不像大富大贵的人家,身上并未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浑身不过有一种草莽的豪爽之气,看了却并不让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