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诗青轻轻箍住他的肩:“为什么哭?”
夏烨煊吸了吸鼻子,拿手抹了抹脸方才抬起头来,强笑道:“没什么,对了,我有话跟你说。”
诗青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对面男子虽然在笑,可怎么看怎么萧索,这让她心里不安。
“要说什么?”
夏烨煊咬了咬下唇,松开牙齿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派坚决:“我觉得我们之间身份悬殊太大,彼此之间不会适应。所以……”
“烨煊!”
诗青大惊失色,立马出声打断他那番将出口的决绝的话。夏烨煊沉默地立在原地,任由她握住自己肩头的手陡然增大的力道把自己弄疼,希冀那疼痛也可以缓解缓解自己心里巨大的失落和不舍。
“为什么?”诗青眉间紧锁:“我今天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要拒绝我?”
夏烨煊躲闪着,不愿看诗青。诗青顺着他的肩将手捧住了他的脸,语气里竟然还带了急切:“告诉我理由!”
“你不要……不要逼我……”
夏烨煊近乎是从喉咙中逼出的这句话,说完后,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了诗青,埋着头说:“摄政王……身份高贵,我,我……”
“这不是理由!”诗青厉声喝道:“我说过了,身份不是理由!”
这句话声音颇大,竟把还在挣扎吵闹的陈挽究也吓到了。见他没再吼叫,丹冬也舒了口气放开了手,岂料手刚放开,男子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夏烨煊面前,畏惧但撅着脖子说:“不、不要凶我朋友!”
诗青厉目暴突:“让开!”
“不让!”
陈挽究拉着夏烨煊步步后退,话语里早已底气不足。诗青心中恼火,这本是她和夏烨煊之间的事情,怎么跑出来个人瞎搅合?顿时大喝:“丹冬!”
“是!”
丹冬急忙要上去扯陈挽究,陈挽究挣扎不止,急乱之中刮了丹冬一个耳刮子。
“你!”丹冬怒气暴涨,一把扭了陈挽究就要往别处拖,夏烨煊被这一幕弄得头晕,急喊着:“别拉了!”可两个人仿佛陷入拉锯战,就是分不开。陈挽究还拉着夏烨煊的手,死都不松开。
“你到底要怎样!”丹冬简直要被这男人弄疯了:“你还是个大家公子不?有没有点儿男儿矜持!”
“要你管!”陈挽究一脚踢过去,被丹冬躲过,忿忿地吼:“仗势欺人算什么女人!”
“仗势欺人?”诗青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对陈挽究道:“现在看来,倒是你在欺负人。”
陈挽究不敢和诗青对着干,到底是畏惧她那层身份。被诗青这么一抢白,陈挽究一个大意,被丹冬箍了腰,手也被断开。丹冬拖着他就要走,陈挽究惊慌地大吼道:“你要是真喜欢烨煊,就不要逼他……”
声音渐渐远去,诗青看着怔怔的夏烨煊低声问道:“是我在逼你?”?
☆、第030章 隐情
? 夏烨煊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如何反应,只能低垂着头留在原地。怀里抱着的蓝锦衣裳那般御寒,但心里的凉意却一丝丝泛了上来,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烨煊,我在逼你?”诗青克制着再次问了一句,夏烨煊浑身一颤,苦涩蔓延。
不是你在逼我,是我自己在逼我自己,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没有关系……
他多想开口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感觉,告诉她其实他很留恋这份温暖,可是他还是惧怕、胆怯了。他不是她口中那种真实的男子,他甚至……
夏烨煊慢慢转过了身不愿去看诗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诗青死抿着唇,伸出手来朝他探去,却终究是在还没触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我不逼你。”诗青终是叹了口气:“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
夏烨煊侧过头,眸光如水,诗青柔柔一笑:“可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二人还是结伴看花灯,赏杂耍,但男子一径沉默,女子话亦不多。月上中天,灯会渐渐散了,夏烨煊被来往的人轻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诗青迅疾伸手勾住他的腰将他抱在了怀里,只觉得怀中的躯体僵硬,更是消瘦地硌人。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诗青搂着他的纤细的腰朝着朱雀大街的尽头处走去,待走到夏烨煊家所处的那条弄堂时,夏烨煊出声道:“就在这儿就好。”
弄堂幽暗灰深,这样的氛围让诗青皱了皱眉头,道:“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不用……”
“我不进你家的门。”诗青极快地说完话,不待夏烨煊再拒绝,便拉着人走了进去。
夏烨煊张了张嘴,然后咬了下唇想,她生气了……
分手的时候夏烨煊还是恍惚的,诗青站在他面前,见屋里亮着煤油灯,还听得到屋内有人咳嗽,再转眼看面前单薄瘦削的男子,心里那股气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下一刻还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冲。诗青放柔了声音说:“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跨着步子要离开,夏烨煊闪了闪眼睛终于还是开口唤道:“摄、严小姐……”
“远山,或者诗青。”诗青未曾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看到男子那张素面就会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再次给人轻浮孟浪的印象。“不要叫我摄政王,也不要称我严小姐,好吗?”
夏烨煊沉默了下,才避开了称呼,说:“暖玉还有衣裳……”
“送你的便是送你了。”
诗青心中一叹,原本被男子叫住后产生的愉悦心情也淡化了几分:“不要想着还给我,烨煊,我需要的不是这些东西。”她转过身看着那亮着微光的小屋:“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夏烨煊怔怔的看着那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手摸着身上披的大氅、怀中抱着的衣服,还有腹前带子里妥善安置的暖玉,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诗青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正是子夜,天色已经黑透。玉总管在王府门前迎了诗青进府,满头大汗地回禀:“公主,忆夏捎话回来说,腾亿王子已经找到了。”
“先别管他。”诗青急行几步停下,吩咐道:“速叫忆夏念秋和丹冬来书房。”说完便摆手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玉总管一怔,立马踹向身侧丫鬟:“没听到公主吩咐?还不去找人!”
“是、是!”
书房内,诗青手敲击着桌案,看着那压住纸张的白玉镇纸发呆。念秋恭谨地站在面前却不敢多话,心里暗恼着:什么时候了,那俩妮子还不回来!主子这样子可是狂风暴雨的前兆,娘的合着就让她念秋一个人顶着不成!
四周寂静无声,除了诗青敲桌案发出的“扣扣”声,别无其他。念秋正怨念着,玉总管在书房门外轻声唤道:“公主。”
“说。”
“忆夏回来了,丹冬还未见人影。”
“让她进来。”
忆夏跨入书房,恭谨拜首:“主子,腾亿王子已经送回府来了,我问明白了,他并未去找北狄使臣,只是在外晃悠了段时日。”
“嗯。”诗青闲闲应了声,瞥了一眼忆夏后问道:“那你脸上那印子怎么回事?”
“被猫抓了。”
念秋“扑哧”一声笑出来,忆夏狠狠瞪她一眼,脸略微有些红。诗青轻哼一声,念秋立马道:“主子,丹冬未回来,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和忆夏便是。”
诗青敲了下桌案,顿了手看向忆夏:“当初我让人差夏家公子的事情是交给你去办的,没有错吧?”
忆夏一冽,立马答道:“是,可是……”
“可是你推给了丹冬,让丹冬去查的,因此还遭了丹冬几日冷眼,可对?”
“属下惶恐!”
诗青摆了摆手,沉声道:“这个先不说了。我问你,降服北狄以后回来,我去过一次醉情楼,你可还记得?”
“是,刑部曹吏那时不知如何判左相之案,还写了信来问询主子。”
“那时你提起了夏家公子。”诗青抬头看向忆夏:“醉情楼的主事说他制作糕点断断续续,夏家人到了奕京,也不知夏家公子是否与他们有了联系,可有这事?”
忆夏微怔,还是答道:“是有这回事。”
“查。”诗青一拍桌案:“去查清楚,在这段日子里夏家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
忆夏得令退出了书房,手擦了擦额角冒起的汗,拍着胸口说:“骇死我了。”
“有猫骇人?”随之出来的念秋戏谑地看着忆夏脸上的爪印,开口讽道:“忘了问你呢,那抓你脸儿的猫是母的还是公的啊?”
“要你管!”忆夏踢了念秋一脚,吼道:“还不去做事!”
夜凉如水,诗青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今日和夏烨煊“约会”的场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会把心交付出去,可是大概入乡随俗了,她竟然也会喜欢上这个世界的男子。要和这样的“小男儿”共度一生,在从前她大概会觉得荒唐之极,可走到如今,竟是水到渠成般自然。
诗青是政坛精英,一向洞悉官场变化,更对人的想法洞若观火。她自信自己的真情付出一定能感动那个男子,却想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甚至在她觉得他立马就会松口答应的时候,他彻底地要和她划清界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