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
诗青一看之下顿时愣了,继而大笑起来,语含亲昵却是骂道:“浓云这丫头,捉弄回我来了!”
“主子,陛下特别规定,摄政王府的匾额不需要撤下,仍旧挂在府门口。”念秋轻声补充道:“还有,丹冬已率大军启程回来了。”
“好!”
诗青大叫一声,脸上欣喜之色渐浓:“丹冬此番打前锋作战生猛,战绩了得,你这个军师也是诡计多端,大放异彩。等丹冬回来,陛下另行封赏也该提上日程了。”
念秋忙道不敢,诗青想起一事又问道:“与大北部总督联姻之事处理的怎样了?”
“陛下于一日早朝上说,‘你们现在不让儿子出来,那朕要立皇君的时候也别让你们的儿子出来!’此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有几个臣子奉上了自己儿子的画像,但……”念秋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但他们都长得……极为、普通……”
本以为诗青会恼怒,却没想到诗青竟是忽然笑了起来,道:“她倒是有样学样……”
“主子。”
“得,这事儿交给陛下操心了,你在一边看着就行。我倒想看看陛下会怎样处理这事儿呢……”
见诗青一脸放心,念秋也就搁下了这件事。
夏烨煊怀孕八月的时候,丹冬大军还有八日行程到达奕京。陈挽究等不及,匆匆来摄政王府看了夏烨煊一眼就纵马而去,说是去迎丹冬回家。夏烨煊挺着肚子看着他奔出门,默默祝福他一路畅行无阻,与丹冬团圆。
这日天晴,久不露面的右相忽然到了摄政王府。诗青热情迎接右相,老妪微微笑着稳稳坐下,却是对着夏烨煊说道:“乖孙,你可知道朝中最近商议与大北部总督联姻之事的消息?”
夏烨煊看了诗青一眼,这事儿他倒也从诗青处听到了一些,不过对于祖母问他这事,他却是有些疑惑。
“知道。祖母对我说此事是……”
“要嫁与原北狄王女的男子,必须是个懂事的男子,且外貌不能太过平凡显得怠慢了格力大总督。另外,他需要有一个好的身份,在大荣能登得上台面的背景,还要他心甘情愿地入大北部都督府。格力大总督曾纳过你一个弟弟为妾夫,不过看来她很是不喜欢这个妾夫,对于他的死更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夏烨煊越听越疑惑,诗青却是听出了一些苗头,顿时有些皱眉地望向右相。
“祖母这些我都多少理解。可是,您跟我说这个……”
“乖孙,你如今是大荣第一君,身份地位极高。”右相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还有个弟弟,名唤夏修音的,长相不俗,性格温和,且极识大体。自夏家落魄以来,全靠他支撑家中琐事,任劳任怨。”
夏烨煊一惊,右相抬起头来直视他道:“先前那位妾夫性格暴虐,夏修音为其同父兄弟,长相固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天差地别。格力大总督或许会因为此而更为关注他,若他嫁去大北部都督府,想来能尽力促进大北部都督府与大荣的联系。”
“可是……”
“若你这个‘靠山’答应,祖母就可以遣人去与他说了。”
夏烨煊顿时觉得有些荒谬,可是仔细回想又觉得这似乎合情合理。他下意识抬头去寻求诗青的帮忙,见到她轻轻望着他的眼睛,眸光如水,满是柔情,充满信任。
夏烨煊忽然就笑了。她是在告诉他,这事需要他自己拿主意,而不是去寻求她的帮助。这关乎另一个男子的一生,而他,是那个男子的亲兄。
夏烨煊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着对右相说道:“祖母,这件事,我不能做决定。”
右相微微皱眉,正要劝他,夏烨煊却说道:“不过,我可以亲自去问问音弟的想法。如果他答应,我也没有意见。”
“好。”右相轻轻点头:“就如你所说,若他答应,朝廷定不会亏待了他!”
右相离去后,夏烨煊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诗青轻轻给他披上一件外氅,道:“明日我去遣人叫他来王府,你不必亲自去,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夏烨煊浅浅地笑,温淡地开口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较他们来说幸运了好多。景弟选了一条不归路,允筱又是因怨恨所嫁非人,而我,能得你如此爱惜,三年如一日未曾有丝毫改变,能得遇今生良人,赢了人生最大的赌局……”
诗青轻轻将他揽在自己怀里,柔柔地摸着他的头说道:“岂止三年如一日,即使是三十年过去,我们也依旧如此……”
?
☆、大结局
夏修音来的时候正是一个较为阴郁的天气,诗青受了他的礼后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夏烨煊和夏修音。裴敬立在夏烨煊身边打量了一下夏修音,觉得此人面色姣好,也不浮夸,看起来还甚为稳重,大概是个信得过的。
“音弟最近可好?”夏烨煊轻声问道,手撑着腰笑着招呼他用茶。夏修音略有些拘谨,轻轻答了一声后捧着茶喝起来。
说起来夏修音曾经是个非常娇气的大家公子,对夏烨煊父子二人以及夏扬虹的存在一直是鄙夷至深的。在夏家举家前来奕京的时候,夏主夫叫人“请”来了夏烨煊,他还在自己父兄面前口口声声骂着夏烨煊“贱人”。少不更事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比起夏烨煊而言,夏修音虽然没有过那么一段屈辱的经历,但他遭逢家变,父死兄逝,家里的姐姐和母亲又是不争气的,渐渐地也就成长了,担起了家中的担子。虽然他是夏家主夫的儿子,但如今却无半点其父其兄的性格。从他跪伏于魏老爹坟前诚恳地道歉便可窥一二。
“挺好的,娘的病好多了,煊哥你派人送来的银两足够家里的吃穿。”嫡长女的死对夏三仕打击很大,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很多。那时候诗青极为恼怒夏三仕的行径,断了供给夏三仕的食粮。夏三仕又是一气,便卧病不起了。夏烨煊身体亏了,又忧心于魏老爹的死,自然是管不了那边。若非夏三仕还有个好儿子在一边照顾,恐怕她也活不下来。
“煊哥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夏修音放下茶,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看向夏烨煊,轻声开口道:“修音知道其实煊哥不愿意见我,连带着娘他们煊哥也是不想见的。煊哥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修音能做到的一定会去做,也免得一直待在这儿给煊哥你添堵……”
说着慢慢低下了头,手扣在一起轻轻抠着,看上去极为不安。夏烨煊微微一愣,轻声笑道:“我也没有不愿意见你,只是……”
话顿在那儿,夏烨煊也说不下去了。这如何让他说?说是因为诗青不喜欢他们那边的人,所以他也不愿意让他们来府里给诗青添堵。碍于他,诗青是会接待那些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是夏烨煊知道,诗青心里是不乐意的,何必为此让诗青心情不愉呢?
“我明白的……”
夏修音却是轻轻笑道:“煊哥不说我也知道,王妃她不喜欢我们。煊哥今日找我来是为何事,煊哥尽管说吧。”
夏修音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生活的磨砺已经让他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口不择言不懂事的大家公子了。夏烨煊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音弟也有十八岁了吧,你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夏修音心中一悸,终究还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娘还要靠我照顾,根本不会说这件事的。如今我们家徒四壁,也不会有女子愿意上门提亲。即使是提亲,也不过是去做续弦填房,或者是为郎为侍,我也不愿意。”
也是个宁可吃苦也不愿意在婚事上委屈了自己的男子啊!夏烨煊心中感慨,不禁想,若是这样,那他可会答应完全盲婚哑嫁的联姻?更何况这联姻的对象曾是他亲兄的妻主。
“煊哥是否是要为我安排婚事?”
夏修音语调有些颤,脱口问出这话后便直直捏住了自己的衣角。他想起当年自己父亲说要给煊哥安排婚事,年幼无知的他只是抱怨父亲为何还为那“贱人”打算,却没想到父亲竟然是这样害了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如今位置颠倒过来,他也尝到了当初夏烨煊那种急惶、担忧、恐惧的感受。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个男子心地善良,并不会做出如他父兄一般的事情,但他就是止不住忐忑,他怕这是宿命轮回……
“音弟你可有意中人?”
夏烨煊轻声开口问他,目光中带了一丝急切。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其实他并不愿意夏修音嫁去大北部都督府。他的善良决定了他的不忍,他与夏修音的血缘也决定了他的担忧。这个弟弟纵使是害了他的人的亲骨肉,却从来未曾害过自己,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应该有光明的明天,而不是将一生投到大北部那荒凉的草原上去……
夏烨煊的问话让夏修音微微闪神。这几年他为了家人艰难地维持着家中生活,根本不可能去认识什么女子,更别说是与之产生情愫了。可是夏烨煊这么一问,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稳重、犀利,每每看着他时都会让他有一种砰然心跳的感觉。可是他们面对面的原因总是因为他家人犯错,或者煊哥出事,他在她面前根本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