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什么时辰睡过去的,禾青早已不记得了。起身坐了一会儿,看着四阿哥就在屏风里头,禾青这才忙着起来。三儿过来伺候的时候,禾青这才敢细声问,“四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起身,人本来就迷糊不得劲儿。才刚醒来,可把她吓了一跳,又难得见了四阿哥那副活泼的性子,倒让禾青回想回来这才慢了反应的掩嘴偷笑。四阿哥年长她一岁,心性却远非如此。如今难得能看到四阿哥这一面,也算是她的大幸了。
“昨儿夜里,说是四阿哥见主子屋里还点了灯,知晓主子近来有孕吐,守着主子过了一夜。今儿早早就让奴才们备好早膳。”三儿含唇偷笑,她心疼这孩子折腾禾青,如今见四阿哥心疼禾青,自然是欢喜的很。
禾青红了脸,没得想起了夜里迷糊做的梦了。等着四阿哥出了屏风,见着禾青笑了笑,“快进去吧。”
禾青觉得有些奇怪,四阿哥的衣裳并没有换,禾青点头福了身,这才走了进去。换衣的奴才正候着禾青,福了身,把准备的衣裳递了上来让禾青看。
是桃红色的花枝绣纹琵琶襟旗装。
禾青皱了眉头,“你原先的衣裳呢?”
自己屋子里的奴才,禾青是晓得的,没有她吩咐,这些压着的衣裳怎么能拿出来?桃红色而言,似乎太过打眼了。禾青也宁愿寻那些清浅好看的,奴才小心的回禀,“是四爷方才吩咐奴才,亲自为主子挑出来的,说主子穿着定然好看。”
禾青年轻,颜色也好,三儿见此也很是欣喜,“主子试试吧。”
这既是四阿哥的心意,也是三儿希望。本来她就看不惯禾青总是一脸朴素小心的样子,如今若不打扮,等大了肚子,再依着禾青的性子,只怕是更难了。
三儿的脸色太过明显,闹得禾青反而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脸,“我长得也不丑,做什么总想打扮?”
禾青信奉天生丽质的道理,她还很年轻,不想把那些心思打发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何况她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长相并非娇媚,还不如平日素淡,偶尔一打扮来的惊艳有好处。
三儿自然不明白禾青的意思,见禾青那副自信,却也没有拒绝的样子,连忙给那奴才打了眼色,两人忙不迭的开始给禾青换了起来。好在不出门,禾青只让头上换了一支点翠红梅簪子相得益彰。
“主子可真好看。”三儿喜滋滋的给禾青梳着燕尾。
禾青打眼看,似乎是有些新鲜好看,尤其是四阿哥见着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反而让禾青红了脸。四阿哥见此反而乐得偷笑,禾青睨了一眼,干脆走向前去,靠的近近的,“好看吗?”
四阿哥身子仰后,一本正经,“不说话吓人,确实好看。”
禾青瞪眼,却还是很满意的抿着唇。四阿哥拉着禾青,去了前头。早膳早就摆好了,“你若再不醒,吃食怕是又要热一遍了。”
四阿哥打趣的道,禾青一怔,想到三儿说的话,不由细声嘟囔了一声。四阿哥没听清,挑着眉头,盯的禾青周身不自在,“你这么睡不着有多久了?”
禾青半夜睡不着,白日里不是突然惊醒,就是睡到日晒三竿。好在有了身子,不是晨昏定省,禾青的时日也闲情打发。禾青想了想,“也就这几日罢了。”
四阿哥剥了个鸡蛋,放到了禾青的盘子上,“吃吧。”
瘦的不成样了。
四阿哥很不满意禾青不如以往抱着舒服,禾青却是楞了一下,看着那个白嫩的鸡蛋,心里一滚,泪水就这么潸然落下。
禾青没想着要哭,却是忍不住的落泪,竟有些受不住似的。四阿哥更是防不胜防,他以前就见过禾青哭,那回害得他还被汗阿玛叫过去说了一通,想起来他就头疼。这回又是哭,两下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坐在那处,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怎么才好。
罗嬷嬷安静了一上午,看着禾青那副样子,对着四阿哥求助的神情,她也只是笑着点了头,领着一干奴才都下去了。
四阿哥不安的伸出手,犹豫的抚着禾青的肩膀,轻轻地这么一下。
禾青抽了一气,感受到四阿哥的安慰,更是忍不住的干脆嚎了出来。她平日里憋屈的借着孕吐落了泪,如今她反正丢了脸,干脆丢个彻底。四阿哥都没反应过来,就看着禾青起身,整个人干脆方便的坐在了凳子边,依着他的腿趴着好一顿正经的哭了起来。
四阿哥趁着休沐方便,就传了一身轻薄的一裹圆,不一会儿就湿透了。滚烫滚烫的,烫的四阿哥不敢动弹,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快起身,有什么不高兴的给爷说,这么坐着成何体统!”
禾青身子一僵,四阿哥欢喜的低头,对着禾青抬起的小脸。禾青扁着嘴,满是委屈,“你凶我!”
“我,”四阿哥瞠目结舌,他怎么就凶她了?他明明是好心好意的,想说……哎,真是这辈子的灾星,“你坐着,地下凉。”
四阿哥舌头卷了好几回,终究是别扭的说出口。禾青又俯下身子,轻哼了一声,四阿哥已经无奈的想到,又湿了。
禾青不情愿,低低的哭了出来。四阿哥干脆一下一下的拍着禾青的脑袋,指了她原来做的凳子,“你这个做娘的,地下凉。”
其实地下禾青有了身子后,地下都垫了垫子,并不凉。但禾青这么坐着,倒是身子麻了。禾青红了脸,突地伸出手来,似乎长了眼似得想要去抓她凳子上的坐垫。
四阿哥好笑的看着那只张扬在半空中摸索的手,无奈的倾过身子,帮着拿了坐垫,给了禾青。
禾青扭扭捏捏的要垫在身下,四阿哥见此,干脆的把禾青的抱了起来,拥在了怀里,“怎么了?”
抽噎声还是有的。
禾青似乎是犹豫了好久,她本就哭过,早也没脸再哭了。想到那副破罐子破摔的丢脸样,干脆把脑袋依着四阿哥的肩窝处,蹭了蹭,才低低的传来一声。
“我想母亲了。”
☆、稚母早为儿女忙
禾青说话很轻,四阿哥垂着眼,只能看到那通红的脸颊。
也不晓得,是不是哭过的缘故。
四阿哥轻拍着禾青的后背,很是温柔,“莫急。”
禾青和四阿哥的母亲都不一样,但是想到了了孝懿仁皇后,四阿哥倒是有些了然。禾青急着一下子就哭了,反而让四阿哥有些好笑。
武国柱递来了家书,本来就是四阿哥授意的,不然也不会顺利的送了进来。先来是家人说了话,正巧禾青怀着孩子心思敏感,倒是引起了伤感。这么一想,四阿哥反而有些后悔了,早晓得等禾青生了孩子之后再让武国柱联系,怕是更好些。
禾青摇了摇头,“以前在家中,阿玛总是很早就出府办差,母亲的早膳多半都是禾青缠着一起用的。”剥个鸡蛋过去,也总是母女二人习惯做的。
若是平日,四阿哥定然不会亲手亲为。偏偏见禾青可怜,又怕她推着不肯吃,干脆自己剥好了递过来,这才引得禾青哭了一场。四阿哥当即想明白,更是哭笑不得的摇了头,没得把他给吓了一场。
但哭一场到底是好的。
禾青觉得心底的抑郁也轻了,神色看着也轻松了不少。四阿哥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早饭,禾青的眸子还是有些红肿,可见当时闹得多狠。四阿哥摇了摇头,禾青脸皮薄,哭一场还长了对鱼眼。
罗嬷嬷拿了鸡蛋进来,让禾青敷了一会儿,这才算消了下去。
四阿哥坐在一旁,见罗嬷嬷弯下身子,仔仔细细的帮禾青敷眼睛。禾青仰着头,两主仆似乎说着什么,细声细语的,蓦地还笑了两下。
心里头,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四阿哥揉了揉额角,他近来忙得很,如今坐下来闲着反倒想赖着,似乎骨头都松了。禾青起身,过来见四阿哥精神不济的样子,拉着四阿哥的手放下,亲自揉了起来,“可合适?”
“恩。”四阿哥松开了眉头,摸着手上的扳指,“等会郭东交巷的卢太医回来,到时候你看看。”
今日休沐,也是十五的日子。
合该是太医来诊脉的时候,只是这个卢太医,禾青却是听都没听过,“这卢太医,是哪位?”
“早年也是宫里的老御医了,不过他太直性,许多官员有个事儿,都去寻他。”更比进宫的方便多了。禾青半解的点了头,“看来这个卢太医,也是很厉害的。”
四阿哥好笑的摇了头,“不说话,也当真是厉害的。”
太医哪有不说话的?说的好似方才说的她似的,禾青忍不住嘀咕,却也记在心头,这个直性的卢太医,只怕不是直性简单囊括的。
“四爷可是困了?”
四阿哥睁开眼,双眸有些疲倦。但是大早上的躺下,他也不习惯。干脆抓着禾青的手,站起身,“你总这么犯困,可不说我,出去走走吧。”
禾青撇嘴,“我说的是真话,哪是我犯困了?”
她要是困了,当即就倒头睡了,还用的这么委婉?四阿哥淡淡的看了禾青一眼,“走吧。”
四阿哥换了一身石青色缠枝常服,禾青就在外头,换了一双绣鞋。吃了口茶,觉得清甜的很,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三儿你去备些清热的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