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打络,雕刻,也实在麻烦,扯线想花样,描画耍小刀,也真是费力的细工活儿。
要是说习字和丹青,又未免太过养人脾性,如今心里头也没有想的,无从下笔。
要说什么琴棋,底下的奴才都是一些呆子。哪个会专研这些?都是自己瞎忙活,一点都没意思。
禾青一个一个的挑了,心思一转,问道,“四爷那处,可歇下了?”
三儿扭头看着冬至,冬至跟在杨氏后面,对这些消息自然也灵通,应道,“说是明儿要早起办差,少不得费神,方才挂了灯笼便歇下了。”
禾青颌首,“正经该这样,免得惦着自己年轻就放肆了。”
冬至莞尔,“王爷歇的早,西院哪个都没收到信儿。李侧福晋和年侧福晋以为王爷还忙着,叫了人送了汤水过去,反而吃了个闭门羹。”
府里的王爷都歇息了,两人才让人过去殷勤,逢谁听了都要笑话!这分明心思还不够,不然也不能办事这样不妥帖。这都是院里不出奇的小事,冬至不过说来,哄着禾青笑一笑罢了。本来就是芝麻大的小事,三儿听了不少诸如此类的事情,只是每回听了都眉飞色舞的,眼下手脚愈发麻利,不多时就热干了头发。
禾青怕睡着迷糊,弄乱了头发。索性拿着发绳捆了一束松松的,坐在床头上意兴阑珊的看了床尾的烛灯一眼,“今儿谁守夜?”
“是夏至和奴才守着。”冬至回道。
禾青点了头,知道了。
雍亲王都睡了,自己没什么事赖着,也睡了罢。禾青这么想着,叫三儿回房歇息。冬至把屋里的烛灯灭了,留得一盏影影绰绰的亮着,独掌一室微光。
次日起身,晨光熹微,雍亲王就已起身出动。
禾青起来的时候,就听闻京城中又有了新的消息。身子渐好的康熙爷又起了性子,下令十月南苑秋狩,众多皇亲贵胄,肱骨大臣都要陪同。在宫中根基稳固的和妃叫了人来,禾青顺势进宫请安。
和妃今年踩着四字出头的年纪,在一众嫔妃中是最年轻的。除了膝下空虚,实在没什么不足的。因着弘昰进宫,渐渐地往来才当真添了情分。平日里禾青拂晓不到的地方,都有和妃帮一把手,因而弘昰在康熙跟前,一年下来依旧得宠更是安全。
依例和妃先和禾青说了弘昰在宫中的事,禾青谈吐往日里闲情,便提起了这一桩秋狩。
“皇上的意思,这回是宫里许多人都一起,算是凑个热闹吧。你家那两个,定然也跟着去。雍亲王向来宠你,少不得点你名,我今日和你说,回头你记着打点府中。”和妃笑着道。
禾青点点头,“不是说了十月去?”
“谁说得准?皇上这会子瞅着身子好点,不愿意在宫里熬着苦药吃,是打算早点出宫,也算是活动筋骨。”只是那把老骨头了,实在是难以预测。和妃有些唏嘘,她如今还年轻,脸面上了不得的受了康熙老来最后最疼的女人,可实际上的滋味谁晓得。
原来是怕生了孩子有顾忌,怕保不准。等好一点了,康熙却老了,几年下来没有动静。现今动不得了,就更不要想了。
禾青见和妃这么说,心里约莫明白,“这个是自然的,还是要麻烦娘娘照顾弘昰一二。”
☆、第191章 齐坐吃果闲话常
康熙出行,佟佳氏镇守宫中,身为后宫之首,首先就是安排好御医随从。
和妃只管顾好自己就是,弘昰身边的奴才一众,早早也收拾妥帖,以防万一。禾青回府的时候,果真雍亲王回府后在四福晋那处吩咐一趟,就到了赋闲居士。
禾青正垂涎欲滴春分手里的蜜柚,这是今儿早入库的新鲜水果,因是红肉既好吃又好看,遂禾青头一个就馋上,等着要吃。雍亲王一来,禾青连忙起来行礼,叠声的让雍亲王坐下,端着小碗上还剩一小口的糖蒸酥酪。
雍亲王看了禾青一眼,又看了春分,道,“十月秋狩的事,可是知道了?”
禾青点头,把碟碗一推。等夏至端了下去,方道,“进宫时,和妃娘娘说了。还说这日子说不准有变动,让我回府静待佳音。”
“弘昰这孩子见过了?”
“见了,还说秋狩之事不用理他。身边奴才打理的好,又有和妃娘娘在宫中照看,没什么事情。”红肉蜜柚剥了出来,露出了莹红的果肉,禾青不由得看了几眼。
雍亲王低着头,在抽屉里拿出了夹子。矮几的果盘里,还有些核桃。禾青见雍亲王要吃那个,两手撑在矮几上看着,“今儿闲着无事弄了几个,四爷趁着吃了。”
三儿闻言,自另一处拿出了一张小碟,正有约莫四五个核桃的桃仁。
禾青把碟子一推,雍亲王看了一眼,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虽说核桃是难吃了点,但也如花生瓜子一类,亲手而为才有香趣。这都是七八天前进的,你还没吃完?”
回回过来,禾青都是吃厨房里做的,或是水嫩的瓜果。雍亲王看不得禾青这么挑嘴,禾青却径直摇头,有些难受的拧了眉头,“一两颗还罢,多了还有些腻。再说要四爷你连着吃肉,只怕也不愿吃了。”
雍亲王大小也是佛教的大师,很有心得。习性也很有相关,这些年来唯一的挑剔就是多菜少肉。若非不得已,雍亲王只怕碰都不碰。自己不过是说一句罢了,又讨一回刺,雍亲王就怕禾青顺势点了好些肉食作膳,自觉的敛了眉宇间的笑意。
春分恰到好处的把蜜柚掰开,数瓣摆放碟盘上,上面两口撕了皮子口,摆上矮几。
禾青思绪一转,拿了一瓣在手里。
“院子里你闲麻烦,多少瓜果都不让添进,看着也新鲜。”雍亲王瞟了一眼,垂下眼眸兀自捣鼓核桃。因夹着费力,反而垫了板子,拎着锤子梆梆敲了起来。
禾青闻言,弯着眼睛很是乐呵。心里甜滋滋的,身子前倾靠过去,道,“原来想着要吃点难免的瓜果,庄子未免太远了些。底下的管事一茬接一茬的走,劳神劳力的,功夫太琐碎。上个月见了缝,在京城新得了一庄子,费了我不少银子。”
“不少,却也舍得。”雍亲王闻言一酸,他一个大爷们向来养尊处优,从不管这些,也不用自己体己。又因着自己的身份和处事,手里能过的银钱实在不多。便是有,也没有禾青这样大大方方借他威势妥帖行商之事。
禾青洋洋得意自己的行径,见雍亲王憋着几个字,喀拉一声敲了个核桃出来,不由伸手讨要。雍亲王没好气的放在禾青的手心里,禾青笑嘻嘻的把核仁捻在手指头上,往前一松。雍亲王挑着眉头,张着嘴就吃。禾青摸着微润的指头,道,“不过此事说是凑巧,怕也是有人看着四爷的面上,刻意逢迎的。我叫人看过了,没什么不该有的,便应话买下,并不费四爷功夫。日后收成一等,都分三成给四爷吧,可好?”
这事不是禾青头一回做,向来底下都有人来问一回。若是雍亲王答应了,禾青便办了。雍亲王粗粗的回忆了一下,似乎真有此事,遂不满的睨着禾青,“才三成?”
“三成不够么?”禾青又递了核仁过去,面上很有些严肃,“庄子里外管事的,个个奴才,里外打点还有种植收成,在外经营尽都是我的人,我劳心。四爷就是卖了一回情面,日后就坐享收成,还有何不好的?”
再多一点,禾青就当真急了。
雍亲王蓦地叹了口气,瞅着禾青略显愁眉,“你原来不上心,总觉得亏了朝曦。可如今你有无甚支出,何必这样小气?”满脑子的银钱,一副前半辈子仙气太足,要把后半辈子弄个粗俗世人,嘴里恨不得挂上一串更好的架势。
禾青被噎了一口,瞪着雍亲王,“现今吃饭的人越发多了,存好了等乌希哈日后出门腰包也能多些不是。”
自己是妾室,可自己眼下的孙子孙女却都是嫡出,正经要多稀罕疼爱一点。雍亲王见禾青说的理直气壮,知道对于朝曦鞭长莫及,孩子也都是大人了,索性把心思放在孙辈上,省的心里纠结又惹的孩子厌烦。弘昫在府中,早就压过了弘昐的地位。即便是弘历,也依旧如此。里外的风声不是没有,但他至今压住罢了。弘昫不是世子,但因是世子打点的,要办的,也都齐全了。莫不然,也不至于在禾青虎视眈眈下,数年来才得了一子一女,无暇闲情儿女私情。
朝曦是最窝心的,最闹腾的人一离开最勾人念想。又因为朝中,连最小的弘昰还在宫中,年节时分都要以示恩宠的陪在康熙身侧。论起来,自己的如鱼得水,又何成没有孩子乖顺懂事的助力?可大可小,雍亲王看在眼里,愈发觉得低了一头,只能恩恩两声。
雍亲王一副随她去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偏又很纵容她一般。禾青凝了一眼,心想府里的女人就是被这幅面孔骗了过去。
禾青眼里含着刺,雍亲王兀自装作没看见,吩咐道,“这回你去,要上点心。若是汗阿玛宣你,也不必思虑过多,叫你做什么径直听话就是。”
人老了,少不得就要念旧。原来在他年轻记忆力活着的人,七七八八都让康熙关怀了一个遍。好的坏的,自然都有。禾青这个曾经的贴身侍奉,成了现在的雍亲王侧福晋,怎么也错不开的。禾青微怔,上一回搀着康熙走了一路,原来心里的生疏和忌惮也抛之脑后。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禾青默默念想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心事解开了,想到康熙愈发不怕。活似当年年轻不懂事的模样,还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