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抿着唇,弘昫胃口差,怕她担忧只管低头吃。斟酌着差不多了,这才放下银箸,“我不饿。”
“那陪我吃。”四贝勒也不介意,兀自夹了素菜,自己吃起来。
夜色朦胧,烛火分明,却依旧衬得人眉眼柔和。禾青看着四贝勒半响,勺了点素炒玉米给四贝勒,又给自己一勺。
晚膳略微沾了一些,不至于夜里饿了肚子。禾青见四贝勒是留在这里了,遂叫春夏跟着罗嬷嬷一同,去看弘昫和朝曦。四贝勒用过饭觉得肚子饱,站着不肯坐,索性拉着禾青出了门,走在廊上,时而可坐一下。
“四爷这两日栓的紧,瞧着都瘦了。”出府有差事,好不容易赶回来了,又要考校孩子作业,半点不松快自己,连着百冬等都大半个月未见,禾青看不得身边人一个个都这样。
四贝勒脚步一顿,侧身瞧着手臂挽着他的禾青,面容不若白日里的冷淡,“不打紧。”
“这怎么不打紧了,这就是仗着年青熬干身子,再有个不好的,就是一点着凉指不定就要遭罪的。”禾青扭紧眉头,四贝勒这样无所谓的心态,哪里能行。开了口,嘴上更是停不住,“等明日四爷再来,寻太医煮药浴,再歇息放松。”
四贝勒噙起一丝笑意,“明日?”
禾青语气一滞,清亮的眸子晦涩的闪过一丝恍悟,很快又抿唇道,“明日我便把方子给福晋。”
方子给福晋?禾青的神色全然入四贝勒的眼里,这药浴向来是禾青忙活的事情,把方子都给了过去,岂不是把他也推过去?四贝勒伸手揽着禾青,“怎么?醋了?”
“四爷又笑话了,四爷去也是应该的,遑论福晋是个齐全人,定能让四爷松快减乏。”禾青避开四贝勒明了的眸子,揶揄的语气听得她很不自在。
四贝勒在妙鹤堂留的多,德妃在太后那处都表示了不满,似乎是怪她一个侧室得了专宠。明日十五,四贝勒如何也不能留在妙鹤堂了。禾青心里委屈,更不情愿。四贝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外面的事,他比禾青周全。不过,他宠哪个人,还容不得在背后嚼碎的人来说的。四贝勒眸子幽深,面上却笑着,就在禾青的耳边道,“你懂医,药浴不必传给谁。还要你用,也好让爷得个喜讯。”
☆、第130章 陈氏随姑嫂话喜
四贝勒主动的叫了身边的一位姑姑,陈氏。陈氏是跟着四贝勒身边的老人了,若是府中不方便的,多是由陈氏做主。
朝曦朦胧着眼,依着禾青细吞慢咽用着早膳,就等着陈氏过来了。
“贝勒爷让奴才看着二格格,上学听课,做了作业再炒十篇女容。”
禾青一怔,“十篇女容?”
朝曦闻言更是两眼发晕,眼见着就要翻了过去,陈氏忍俊不禁,才惊觉自己话语里让两人误会了,笑道,“以女容,抄十篇字,”
言罢,陈氏又笑盈盈点头,转而看着朝曦。禾青拍着朝曦的肩头,还算满意,“即使这样,就劳烦姑姑了。”
陈氏这是一整天都要跟着朝曦的意思了,禾青随意的就应了,朝曦却是痛苦纠结。弘昫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用早膳,见朝曦凝着自己,不渝的侧头问了陈氏,“阿玛可是说,只这一日?”
“贝勒爷说若不是沐休得闲,就让奴才跟着,也算是少了师傅的活儿。”陈氏弯着眉眼,言语不客气的说了出来。
四贝勒分明是无暇管制朝曦,为了方便,短期之内陈氏就要跟着伺候。说伺候,倒不如是通风报信的管教。连师傅都搬出来了,少不得上学的时候都要闹出点什么来。朝曦想想就不自在,她虽一时想的不那么长远,但也知道自己没了自由,登时不情愿的拽着禾青,生怕她拍着肩头,顺势再一推,就让她出门了。
说到底,还是禾青指了朝曦过去,提醒了四贝勒。四贝勒是个妥帖的人,陈氏在后院走动的少,但书房等府中庶务都是她代四贝勒决定,顶多与四福晋通报一声便是。禾青想此,更是舒展眉宇愁绪,既然是四贝勒忧心,她自然放心的点了头,“姑姑且等等,这孩子起得迟,早膳还未用完。”
陈氏欣然的侧身站在一处等候。
朝曦一张脸苦巴巴的,她晨起的睡意早就消散,反而吓得精神十足。禾青见她眸子亮的惊人,心下更是满意,夹了筷子凉菜,“快吃。”
弘昫就近的夹了个水晶包给禾青,这都是她爱吃的。禾青欢喜的也给弘昫夹了个玉米饼,“你大早背了书回来,等会还要上学,多吃些。”
几岁的孩子,天不亮就起身背书。虽然比着皇宫里还能过后眯眼打个盹儿,但还是容易缺乏精神。禾青疼爱的顾着弘昫了,朝曦顶着陈氏犹如春风般的笑眼,毫无胃口的寥寥几口,却多不情愿的拖拉着。
直到禾青用完,弘昫要上学了,朝曦才一脸欲痛无声的出门了。
“主子,二格格没事吧?”三儿有些于心不忍,总觉得朝曦这模样,有种被自己嫡亲送上战场的感觉。
禾青却是端着一脸的自信,挑着眉头,颇有高人之姿,“你不懂。”
三儿痴愣愣的瞧着禾青那张殷红的唇瓣,点了头喃喃自语,“奴才是不懂。”而且你一说,奴才更不懂了。
原来四贝勒要管教朝曦,禾青是第一个不答应,虽然不像李氏那样教唆,但也会想法子让朝曦钻着空子玩一会儿。说这是一片苦心,不能泯灭孩子的天性。禾青说的做的,三儿都一一记在心中,只是一转头又变了,倒把三儿弄得懵懂糊涂了。
禾青晃了晃头,犹如稚儿默背般,面上更带了难以言喻的自得,“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啊?这不就成了拖百姓大战,活受罪嘛!”三儿歪过脑袋,实在不懂禾青这腔调,反而急了起来,“这陈姑姑可是厉害的人,四贝勒放了话,只怕二格格当真要受罪了!”主子啊,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三儿霎时变了脸,逗得禾青莞尔。春夏帮着把碗碟收起来,回头听着两人的话,见三儿这样较真,禾青还这样稳着不肯说,也乐了,“你怎么这样蠢!若是大格格,贝勒爷何苦还要指陈姑姑来?何况陈姑姑自来跟着贝勒爷,这可是看重二格格。”
“我怎么蠢了?陈姑姑若是多个心思,欺负二格格怎么说?”三儿不服了,眼珠子一转捻了个由头,说的煞有其事。
春夏不怕三儿这样的话,反而笑了,“若不是陈姑姑,贝勒爷还怕压不住呢!”
“哪是这样的道理?”三儿瞠目结舌。
禾青左右瞧着两人乌鸡眼的对上了,死死的咬上两口,蓦地笑了出声,“好了,朝曦的脾气,打小让人惯坏。如今就怕她进宫,又被太后给哄着,偏你还给她寻话说。”
三儿紧抿唇瓣,她就看不得朝曦委屈的小模样。
“你知道陈姑姑厉害,朝曦也不服软,两个人一同这叫斗智斗勇。对朝曦而言,是好事。”禾青赞许的托着下巴,心里思虑四贝勒这一回算是做齐全了。到时候朝曦怨不得父母,要个能拿捏住她的奴才守着,想想陈姑姑那副和善的模样,禾青更是能想象朝曦往后日子,该有多惊天动地了。
春夏神色高扬了许多,三儿瞧着禾青也是沆瀣一气的,也是有心无力,幽幽地扭了眉头,再回头忙起来也就没这样多余的感慨了。
富察氏过来的时候,禾青正点着笔墨,不知如何下笔。
“是要作画?”富察氏走前来,拿着墨锭在砚方里磨了起来。禾青侧目,瞪了三儿一眼,“你做这个干什么,先坐吧。”
富察氏瞧着不得不放手,“你这样厉害,反而我这弄得不对了。”
“原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你过来是情分。她要是借此躲懒,赶明儿就配出去得了。”禾青说得尤其飒爽,富察氏不过听听,见三儿忙不迭的上前盯着自己,很是郝然。
禾青也不是要做个什么佳作,富察氏一来,顺势的放了笔墨,“我这想了半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你要是给个主意,就最好了。”
富察氏忍俊不禁,手上捧着的茶往上一递,“喏,画这个吧。”
禾青莞尔,“一张纸只一个茶碗,没意思。”
“那不简单,还有我呢。”富察氏放下了茶碗,抚了抚鬓角,神情还真多了几分期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禾青是赶鸭子上架。富察氏不客气,禾青也情愿,点了点头,“那你可坐稳了,要是坐不住可怪不得我。”
禾青故意逗富察氏,三儿见禾青当真要作画,连忙研墨。春夏转身,寻颜料过来。
富察氏起身,自觉寻了最舒适自在的坐姿。禾青让她靠着身后,“倚着也没干系。”
“府里上下没意思,还是来小姑子这里好,人多热闹。”富察氏比禾青还要小几岁,禾青叫不出嫂子,富察氏却是私下里总爱这样叫人。如今亲切的唤了禾青一声,禾青勾起嘴角,“还有齐布松呢?”
富察氏神情缱绻,眼眸微暖,“昨儿我额吉去了府里一趟,老人家又喜欢孩子,就让他们抱着带两天。索性,我就得了闲,正好来你这里。”
禾青端看着富察氏,大致的瞄了轮廓。富察氏的手心向着肚子,虽是无意,禾青却很灵敏。手上一滞,“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