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梦听到“那位是有名的谪仙,天上来的,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她心里一咯噔,知道这说的是太子姬央。她再看一眼眉眼隐含羞意的祁玥,在心底轻叹一声。信王妃话中的意思,教她不由得不多想。
信王妃指指自己的眼睛道:“你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呢……”
祁玥看看公主,急道:“嫂嫂!”
含山公主微微一笑,轻轻拍拍祁玥的手,以示安抚:“信王妃醉了,你莫往心里去。太后上了年纪,爱说玩笑。你是公公婆婆的心头宝,他们必然不舍得你离得太远。”
“嫂嫂……”
含山公主只笑了一笑,又道:“你若真留在这儿,公公婆婆心里指不定要怎么埋怨我呢。留下了一个还不够么?”
她声音渐低,隐约带着萧瑟之意。她想起了尚主后,永远留在了京城的祁瑞。当日,威武侯并不希望儿子尚主。可惜祁瑞只见了公主一眼,便上了心,说服了父母,尚含山公主。
祁玥闻言,知道嫂嫂是想起了哥哥,她心中微酸,也低了头去:“嫂嫂……”
顾嘉梦听她们姑嫂对话,心中暗叹。她只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笑了一笑,以言语岔开了去。
……
在回顾府的路上,顾嘉梦一言不发,脑海里全是消寒会上的事情。信王妃的醉话,祁玥眉眼的羞意……
她知道殿下的心意,也知道公主话里的意思。但是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她莫名地就有点不大舒服。
小七没跟她进正厅,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明显感到顾小姐不大对劲儿。她故意讲故事给顾小姐听,想让她开心一点。
顾嘉梦知道她的意图,心中感激,笑了一笑。
小七这才放下心来,喜动颜色。
夜里,顾嘉梦洗漱完毕,握着半干的长发,坐在榻上。
小七忽然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出现,带来寒气。
顾嘉梦忙道:“小七姑娘,你去哪里了,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小七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她一脸喜色,献宝似的将匣子打开:“顾小姐,你瞧,是殿下做的九九消寒图!”
她展开画轴:“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顾嘉梦心中一暖,笑了一笑,握上了小七的手,低声道:“好看,图很好看,小七姑娘也很好看。”
小七脸色微红,笑着抽.出了手:“我不冷呢,我学武,不怕冷。这图是阿四送来的,阿四非要跟我说话,不然我早就进来了。”她挑了挑眉,笑道:“殿下做个消寒图,还记挂着顾小姐,巴巴地教人送来,真是让人羡慕。”
顾嘉梦看着小七亮晶晶的眼睛,忽的就笑了,笑容明媚,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
……
夜里,信王妃惊醒过来,想起今日白天的醉话,暗暗懊悔。她踢了踢一旁的信王。
信王睡眼蒙眬,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信王妃叹了口气,将消寒会上的事情说了。
信王揉了揉眼,很是无奈:“王妃多虑了,不是什么事儿。这个姑娘父兄不一般,她也是个美人儿,这个香饽饽儿,人人想要。听说皇贵妃也很喜欢她呢,有了她,就相当于有了西北的四十万……”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上就挨了一记。他嗷了一声,张口便骂:“你这臭……你这手可疼么?”
他还是很没出息地改了口,抓了王妃的手,轻轻揉着。
王妃哼了一声:“想要那威武侯的支持,王爷大可以杀妻再娶啊……”
“不敢不敢,本王岂是那种人?有王妃就够了,有王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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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才满意了些,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但是信王却没了睡意,偏生耳中听着王妃均匀的呼吸声,他又不敢翻身,只能睁大眼睛,兀自强撑着。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里却杂七杂八上演着大戏。他甚至还勾勒出了一张不大清晰的人物事件关系图来。
父皇近来大约是养生有道,精神甚好,满面红光,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听宫里相熟的内侍说,父皇进入内宫的次数渐多,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妃争相承宠,皇贵妃心里不大好呢。
虽说如此一来,或许父皇会多给他们添一两个弟妹,但是信王对此却并无丝毫不满。他的母妃地位虽高,却不得宠,心中对皇贵妃颇有怨怼。如今见皇贵妃吃瘪,他们母子自也快意。
老四自从在太平山受挫归来后,父皇就没再给他派要紧的差事。老四倒还镇定,可皇贵妃的心思只差没写到脸上了,给儿子找个儿媳,也想添个助力吧?——祁玥身后可是拥兵四十万的威武侯。
皇贵妃母子不怕父皇猜忌,他可不愿意教他们这般顺遂!信王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有了主意。
王妃的呼吸声均匀而沉重,信王心头放下一桩事情,他的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
又两日,天气晴朗,信王夫妇邀请众兄弟姐妹到马场赛马。
——众人皆知,信王妃好骑术。信王每年都会邀请几个弟兄或是姐妹来赛马,来讨王妃开心。有时皇帝有空,还会下场跑马。
太子、英王夫妇、景王、含山公主等人都很给面子如约前来。连含山公主的小姑子祁玥也跟着过来了。
——她在西北长大,骑术高明,与信王妃甚是投契。她收到帖子后,欣喜万分,焉有不来之理?至少也得教这些皇室贵胄们见识一下西北女儿的骑术!
众人面上一片和睦,谈笑风生,越发显得手足情深。
英王生平最爱美女与权势,见到娇俏可爱又英姿飒爽的祁玥,眼神微闪,目光便有些不受控制。
他心中无比惋惜,可惜他已经有了正妃,以祁玥的身份万不可能给他做小。英王看看自己的妻子,更加嫌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鲁莽却又沉闷,真是扫兴!若不是她不善妒,能积极主动给她纳小,他才不会给她半分好脸色。
英王妃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不远处夫妻相偕的信王夫妇,自嘲一笑。
人各有命。
信王妃热情地招呼众人去选马,信王只在一边含笑看着,心中充满了期待。
大家谦让一番,各自选马。
祁玥她原本想选一匹枣红色马,却听信王低声说道:“哎唷,真巧,王妃也喜欢小枣红……”
信王说着掩了唇,自悔失言。
祁玥闻言心中一动,自然不能选了信王妃的心头好,便改选了旁边威风凛凛的白马。
信王点点头,连声道谢,眼角堆满了笑意。
祁玥笑了一笑,心说,信王夫妇的感情可真好。若她也能遇上一个疼惜她,尊重她的夫婿,那可真难得了。
原本一切安好,不料信王忽然异常诚恳地对太子拱了拱手:“大哥,今日难得咱们大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这儿没琴师,大哥何不给咱们兄弟来一曲,乐呵乐呵……”
话音未落,众人已齐齐变了脸色。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把太子比作了琴师。信王偶尔有点不着调,大家心里都有数,含山公主便想着含糊过去,低声道:“二弟!”
信王续道:“听说大哥琴艺出色,天下无双,比之最优秀的琴师还要好。大哥……”
信王妃扶额,颇感无力,她在丈夫臂上狠狠拧了一把。她看向太子,一脸歉然之色,微笑道:“殿下,王爷他是说笑呢,殿下莫往心里去。”她给了丈夫一记眼刀,小声道:“你给我等着……”
姬央只笑了一笑:“弟妹放心,孤知道。”
信王“啊唷”一声,捂着胳膊不说话。
因为有这么一个小插曲,赛马的事情稍微延迟了一些。
信王这次特地安排了许多新花样,他声称务必要王妃满意。众人抽签选择了比赛的对象。
太子对含山公主,信王对信王妃,英王对祁玥,景王对信王妃。
对这个结果,景王第一个表示不满。怎么都是男子跟女人比赛?这不是胜之不武么?
信王妃轻哂:“四弟此言差矣。女子就不如男人么?你问问你二哥,他能不能胜得了我?”
她甩一甩手里的鞭子,信王目光一闪,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大力点头,极力佐证妻子的话。
景王笑笑,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强求。不过是一家人消遣的玩意儿,又不是非要分出个胜负来。
英王妃柔柔一笑,轻声说道:“四弟手下留情,莫要让嫂嫂输得太难堪。”
景王尴尬,连称不敢。
……
这边景王同意了,那厢祁玥却有了意见。她倒不是对自己的骑术不自信,而是单纯不喜欢英王。
她才来京城几个月,就已听闻英王好色的名声。听说英王的女人他的王府都塞不下了。
她不愿与他为伍。到底是年轻,祁玥把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含山公主暗叹一声,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急,嫂嫂跟你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