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跟皇后,都是被顾倾城请来的。
顾倾城静静的看了谢老爷子许久,“谢丞相当真想听本宫的看法?”
谢老爷子点头。
顾倾城便道,“陛下如今情况不明,本宫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谢丞相你说呢?”
谢老爷子看向顾倾城,眼中惊讶难掩。
他看着那个端坐在帷幔阴影之中,一袭红衣青丝披散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丝毫不逊色于这天底下大多数男子,而如今,他又从她身上看到了名为野心的东西。
过人的胆识,昭然若揭的野心。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的东西,放到她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
许久之后,谢老爷子才点头应道,“娘娘说的是。”
顾倾城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可惜陛下此前未立储君,本宫亦不知该如何是好,谢丞相可有什么建议?”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却还是需要有人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谢老爷子道,“老臣以为,八皇子殿下德才兼备,可堪重任。”
许久未曾说话的皇后,此刻也表态道,“本宫亦是如此认为。”
却见顾倾城摇头道,“可惜有的人不这么认为。”她说罢,也不等谢氏父女再说话,便起身往殿外走去。
——
紧闭的殿门再次打开,李公公只觉得心中一紧,待看清出来的人是顾淑妃,更是忐忑了。
却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奴才见过淑妃娘娘!”
顾倾城轻轻“嗯”了一声,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他领命凑了过去,只听着顾倾城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陛下身体不适,去请李御医过来,顺便,再传大皇子五皇子进宫,记得,是陛下传召……”
李公公闻言,瞬间瞪大了眼。
他很清楚传达宫妃旨意与圣旨的区别,却见顾倾城面上始终从容镇定,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似乎看见她唇角莫名的笑意。
“去吧。”她轻轻的一句,却像是催命符一般。
李公公稍一犹豫,便咬牙应下了。
——
顾倾城回到殿内的时候,皇后忙问道,“你方同李全说了什么?”
顾倾城微微一笑,“陛下身子不适,本宫让人去请了御医,有和不可?”她话只说了一般,余下部分隐瞒未提。
皇后看着她,“当真?”由不得她怀疑,顾倾城去了许久,若是只说了请御医的话,余下的时间,她留在殿外做何?
顾倾城却是不答,径自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躺着宋鸿逸,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陛下,臣妾已经让人去请了御医过来……”
皇后与谢老爷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违和。
——
李太医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白了。
原本紧闭的殿门敞开着,内里灯火通明,却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疾步走近殿内,看见皇后等人,心中讶异,却不敢追问,匆匆行礼之后,便上前去替宋鸿逸把脉。
这一把脉,就是许久,他面上的神色亦是不断变换,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惊讶后又转变为费解,到最后,变成了惶恐,额上不断冒出冷汗。
“李太医,陛下情况如何?”顾倾城忽然问道。
李太医心下一震,收回手,垂首道,“臣……不知!陛下如今情况,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
皇后闻言,看向顾倾城,见她神色如常,又转而看向谢老爷子,却发现谢老爷子也正看向她,神色沉沉,让人猜不透。
继李太医之后,又不断有太医前来,最后得出的结果,都与李太医最初的结论相一致。
大皇子与五皇子也在随后赶来。
而在他们进入皇城之后不久,守门的士兵忽然将城门关上,若是有人细看,便能发现,这些士兵,都是些生面孔。
——
大皇子与五皇子俱都是一副忧心不已的表情,在屏风外来回走动,每见到一个太医出来,便要询问上一番,而得到的答案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屏风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如今情况不明,今日早朝该如何,还请娘娘示下!”
是谢丞相!
大皇子与五皇子对视一眼,眼中惊讶难掩。
皇后的声音响起,“不知陛下之前可与妹妹说过什么?”
顾倾城回道,“陛下此前曾与本宫说过,欲立八皇子为储君,之后不久,便毫无预兆的昏睡过去,任本宫如何叫唤都不曾醒来。”
谢丞相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知何时能醒来,老臣以为,当由八皇子代为监国!”
屏风外的两位皇子终于站不住了,大皇子质疑道,“假传圣意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淑妃娘娘慎言!”
五皇子附和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还望皇后娘娘慎言!”
他们不曾看见,屏风之后,顾倾城忽然笑了起来,“来人,大皇子与五皇子胆敢置喙圣意,拿下!”
——
承庆二十年六月十一,宣明帝宋鸿逸突发疾病,逝于九霄殿中,大皇子宋承宪与五皇子宋承仲欲逼宫,失败后自刎于宫中,八皇子宋承鄞登基为帝,改元永平。
——《史记·晋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写最后,纠结好久才弄出来QAQ
明天要放大招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96|第96章
朝阳初升,昭示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安静了一夜的大街小巷,渐渐热闹了起来,邻里的交谈声,小贩们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这些平头百姓们,依旧如往常一般,过着自己的日子,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已经悄然换了帝王。
——
金銮殿上。
宋承鄞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有些莫测。
在宋承瑀出事之前,他甚至不曾妄想过这个位置,直到收到顾倾城寄去的书信,那一刻,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为野心的东西,毫无预兆的复苏,破土而出后,迅速而茁壮的成长。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旧忐忑,因为他还有大皇子与五皇子两个对手,他们的实力虽然比不得身为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却要比他好无数倍。
顾倾城虽然说过,谢家会转而支持他,可此后发生的意外,让此事一拖再拖,真正确定下来,还是在他调回京城之后。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再三思量,结交什么人疏远什么人,也都有人会告诉他。
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每天的日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抽不出一丝空隙,而他对此却并不反感,唯一遗憾的事是他不能经常再见到顾倾城。即便偶尔抽出时间回到源县去见她,她身边也总是有他不喜欢的人在,李修齐,宋承瑀,甚至是……父皇。
他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等他继承皇位的那一天,这世上就再没有人分开他们,他会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原以为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却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就变为现实。
父皇突发恶疾,两位皇兄欲逼宫,失败后自刎于九霄殿外……
这将是史书上所记载的江山更替,真正的情况,将成为不可触碰的秘辛,最终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他在其中所做的,不过是带兵围了两位皇兄的母族,将一干亲系押入天牢,他甚至手上不曾沾染一丝鲜血,就坐上了这个位置。
而这一切,都是她给他的……
——
百官陆续来朝,面上已没有往日的轻松悠闲。可以说,但凡是站在这个大殿之上的,就没有人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只是不管他们态度如何,如今都已尘埃落定。
谢氏一派的人马可以说是最轻松的了,毕竟最后的赢家是他们支持的人,而其余的人,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然而这些人之中,却是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相比其他人或轻松期待或忐忑不安的神情,他的表情无疑是最镇定的,这若是放在往日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可是放在这种时候,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当谢丞相宣读完一系列旨意之后,宋承鄞依照惯例沉声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便有人接道,“臣有事上奏!”正是那个神色镇定的大臣。
宋承鄞看着那人自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卷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先帝在世时,曾交予臣一道遗诏,命臣在新帝继位时宣读。”他展开明黄的卷轴,文武百官纷纷跪地接旨,宋承鄞亦不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皇帝死后,棺椁停于太极殿中。
宫中上至皇后与众妃嫔,下至洒扫伺候的宫女太监,皆换上了素服,金碧辉煌的皇宫,一夜之间被白色所替换。
太极殿中,痛哭声不绝于耳。
皇后与几位高位妃嫔哭了一个早上,体力不支,被宫女们扶了下去,唯剩顾淑妃一人,哭得眼眶红肿,整个人似木偶一般跪在一旁,看向大殿正中|央的棺椁的眼神,隐隐带着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