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开车门帘子,由赶车的人扶着下了马车,走到门前,恭敬道,“烦请二位通禀一下淑妃娘娘,谢府谢恒求见。”
照理来说,他堂堂谢府管家,自幼便跟在谢老爷子身边伺候着,根本不必对一个看门的用上敬语,奈何这里是顾淑妃的居所,守门的是禁卫,而他又有求于人,是以只得低眉顺眼。
守门的禁卫闻言,连正眼都不曾给他一个,微微点头之后,便推门进去,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回来了,面无表情道,“跟我来。”说罢便直接走在前面引路。
谢管家忙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周遭景致竟是越来越密集,丝毫不像通往正厅的样子,谢管家心中疑惑,但是瞧着前面走路都带着一股子肃杀劲儿的禁卫,到底忍住了没说出口。
又走了一会儿,只见前方的禁卫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道了。”
谢管家几步走上前,便见得葱郁的小道尽头,是一座建筑在湖心的八角凉亭,亭中有一道曼妙的身影。
谢管家走过曲折的水上回廊来到凉亭外,恭敬行礼道,“老奴谢恒,见过淑妃娘娘。”
话音方才落下,便听得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道,“谢管家不必多里,近前说话。”
谢管家直起身子,迈进了凉亭。
顾倾城斜倚着凉亭的围栏,手里抓了一些鱼饵,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湖里扔。
湖中的锦鲤仿佛都聚集到此处来了一般,密密麻麻的一片,浑身的鳞片映衬着夕阳的余晖,显得十分的漂亮。
“谢管家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顾倾城懒懒问道。
谢管家答,“受老爷之托,向淑妃娘娘请教几个问题,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说来听听。”顾倾城摊开手,翻转手心朝下,将手中的鱼饵尽数扔下,引得湖中锦鲤争相跃起。
谢管家便将谢老爷子交代的问题一一说来,说完后,恭敬的低垂着头。
顾倾城轻轻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回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本宫原是想,既然谢锦曦怀疑本宫的用心,本宫索性将鄞儿叫了回来,从此不再让他掺和朝中之事,安心做一个富贵闲人,左右本宫这些年置下的产业,也足以让他挥霍一辈子了。”
谢管家也是知道大部分内情的人,来之前他也想过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顾倾城所给的答案竟然这般直白而又理所当然,让人无言以对。
而顾倾城的话还没说完,“劳烦谢管家回去告诉谢丞相,叫他不要多想,本宫一无亲眷二无子嗣,之所以收养鄞儿,不过是为防将来死后无人送终,是以,本宫从不奢求这个孩子能做出什么成就,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替本宫送终就行了。”
她顶着这样一张堪比二八少女般青春娇艳的脸,口口声声说着身后事,饶是谢管家定力十足,此刻也不由得有些面皮抽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镇定下来,行礼告辞。
“老奴这便回去向老爷转达娘娘的话。”因为顾倾城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态度可见一斑,他再多说也无益。
顾倾城微微点头,“十一,送谢管家出去。”
她的声音很低,凉亭距岸边又有一段距离,不过禁卫并非寻常人,听力极佳,她话音才落下,那边便应下,“是。”
——
谢管家走后没多久,顾倾城正准备离开湖心亭,便见得柳红匆匆而来。
“怎么了?”待她走到亭外,顾倾城问道。
柳红将手中的书信递到她面前,“是鄞少爷留下的。”
“留下?他去哪儿了?”顾倾城抓着其中关键词,接过信件拆开来看。
不过一页书信,她却看了许久,且神色渐渐凝重。
柳红不由得有些担心,“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倾城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可心里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我若是没记错,本朝应该不曾有过由宦官来传达兵部调遣令的先例。”
柳红点头,“确实没有。”
顾倾城微微眯眼,看向夕阳落山的方向,眼眸沾染了夕阳的色泽,更显幽深莫测,“有本事盖得兵部大印又能遣宦官来传令的人,也就那么一个了……”
柳红闻言,惊讶不已,“主子说得是宫中那位?”
顾倾城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去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京,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想干嘛!”
虽然从找回前世记忆之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顾倾城就没想过要再回去,这几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可如今宋鸿逸却毫无预兆的插手宋承鄞的事,又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线索,摆明了就是做给她看的,这叫她怎么能不多想。
毕竟,她是把希望押在了宋承鄞身上,若是他有个什么意外,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而她手上如今又没有足够诱人的利益,自然是请不动宋鸿逸过来的,所以,只能她自己前去了。
皇宫。
每每想到这两个字,便让顾倾城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来。
因为这两个字会勾起着那些她不想记起的回忆,尽管都发生在她找回前世记忆之前,但她却不能因为没有前世记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跟宋鸿逸之间,迟早要有个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宋鸿逸又来捣乱了,迟早不得好死丫!
感谢【杏芸】的地雷,么么哒~
最后,喵,晚安~
☆、80|第80章
顺州,连珠县。
晨雾还未散尽,笼罩着整个连珠县的城墙,几十尺外便只见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刘昭背着包袱牵着马,身旁是前来送行的亲人。
刘夫人一脸心痛不舍的表情,抓着刘昭的手,“这才回来多久,又得回去。当初你去参军时尚且年幼,也就没想着替你娶个媳妇,可如今一耽搁,你就二十好几了,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我本想着替你想看一个媳妇,可是人家一听到你的情况,就怎么也不同意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刘昭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娘,我还年轻,成亲之事不急,再者,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待我功成名就之后,便上门求娶。”
他这话其实只是说了安慰刘夫人罢了,可是话说出口,脑中却是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了那个人。
刘夫人其实并不相信他的话,心想你成天半月的待在军营里,身边都是些糙老爷们,哪里来的时间认识年轻姑娘,可是见他说起这话时有些恍然的神情,便是信了大半。
“你没骗娘?”刘夫人有些狐疑道。
刘昭点头。
刘夫人又问,“是哪家姑娘啊?家住何方长相性子如何?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啊?”
刘昭索性按照那人的条件都给说了一遍,“长得跟天仙似的,是源县人氏,知书达理性子极好,家境盈实。”见刘夫人似还想再问什么,他忙道,“好了娘,我该走了,若是回去迟了,那可是大罪。”
听他这么一说,刘夫人只得将想说的话压下,微微红着眼眶,叮嘱道,“去吧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刘昭看向一旁的兄长,认真道,“我不在的时候,还望大哥好好照顾娘。”
刘大哥是个忠厚老实的汉子,闻言重重点头,“阿昭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离别在即,再见又不知是何时了,便是刘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大哥,我走了。”说罢翻身跨上马背,一夹马腹,头也不回的走了。
——
京都,皇城。
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驶向城门,守门的侍卫见此,拔出腰间佩刀,喝道,“皇城重地,不得擅闯!”
赶车之人却仿佛不曾听见这警告,依旧挥鞭驱赶车马前行。
这时,巡逻的卫队刚好巡至此处,见此情况,便询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卫正想说明情况,便听得马车内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林统领,多年不见,近来可好啊?”
林统领听到这个声音,眼睛蓦然瞪大,不可置信道,“淑,淑妃娘娘!”
余下众人听到他这句话,同样震惊不已,许久才回过神来,忙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远处,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抬着一顶软轿疾行而来,为首的,正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内侍之一。他行到马车前,恭敬道,“奴才来迟了,望娘娘恕罪!”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笑,似无意,又似嘲讽,“李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本宫可当不起这大礼啊。”
李公公闻言,心下一颤,额间顿时冒出冷汗来,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望娘娘恕罪!”
抬轿之人也随着跪下。
旁边的侍卫们看了,可是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妃嫔们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的,如今却因为顾淑妃一句话,便吓得跪地求饶,可见顾淑妃得宠到什么程度,即便八年不曾回宫,依旧盛宠不衰。
李公公磕得额头都红了一片,马车内才又传出声音,“罢了。”他如蒙大赦,又磕了两下以谢恩,这才站起身来,低眉敛目道,“娘娘请随奴才进宫,陛下在芳华殿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