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紧抿着唇,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替顾倾城上药,再拿干净的绷带替她包扎伤口。
可是,不管她动作再轻柔,于顾倾城而言,这些新增的伤痕,哪怕是不管不顾,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然而,在这个上药包扎的过程中,她却不曾喊过一句,紧咬着牙承受,嘴唇都被咬破了。
主仆两人,一个咬牙忍耐,一个红着眼眶心疼。
就这般过了不知道多久,顾倾城才算缓过来一点。
面色苍白依旧,唇上却被鲜血装点,显得原本浅淡的笑容越发触目惊心。
“就像你说的,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这天底下不幸的人何其多,若是每一个都要救,我便是再多十条命也救不过来。”
柳红不等她说完,便接话道,“那你还救他!”语气颇有些愤怒。
却见顾倾城笑意依旧,“因为他不是别人,是宋承瑀啊,是皇后嫡出的二皇子,谢家一力扶持的二皇子……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
她说第一句的时候,柳红还不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听到后面,她却渐渐摸到了一条晦暗不明的线索,一一串联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主子你说等了三年,是不是,是不是从八皇子弃笔从戎远赴边境的时候起……”说到最后,柳红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然而眼中的愤怒却是一点点增多,几乎要化为实质。
顾倾城轻轻点头。
然而这个动作,就像是□□一般,点燃了柳红处于爆炸边缘的愤怒情绪,她猛地将桌子上的药罐扫落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的响亮。
她站起身来,低下头看着顾倾城,眼中盈满泪水,“从收养他的那一天的起,这些年来,你为他做了多少了,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命,赋予他皇子该有的地位与尊严,教他读书识字,给他选择的权利,这些,都还不够吗?你现在为了他,连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都谋划上了,他凭什么,他何德何能?!”
顾倾城没想到柳红情绪竟然会这么激动,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似乎从一开始,对于宋承鄞的存在,她就是抗拒的。
可是,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所以柳红选择将这份排斥完美的隐藏起来。而且这些年来,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以至于顾倾城都没发现异样。
顾倾城想通了这点以后,微微摇头,而后笑道,“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她解释道,“我跟宋鸿逸之间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最终只能有一个胜者。可是他坐拥天下,而我一无所有,我之所以会跟谢家扯上关系,便是存了借势的心思,可是这还不够,我从来不愿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以只能让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能为我所用。”
“所以,这一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他不过是恰好遇上而已。”
“八年前,他从白鹿书院拿到那张请柬的时候后,我便开始在观望,三年前,他成功在边境站稳了脚跟之后,我才下定决心,开始布局。”
“整整三年的时间,我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在谢家眼皮子底下,布下各种陷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无功而返,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才得以成功。”
顾倾城侧眼看向躺在床上的青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若是死在了这场意外中,我一早准备的应对之法便会用上,可是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活了下来,我便只能换一种方法,让他在不影响我计划实施的前提下活着。”
“所以,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作者写阴谋什么的,比较渣,大家不要较真么么哒~
☆、69|第69章
距离皇后将人送到宋府之后,差不多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宋承瑀总算醒了过来。
因为这段时间里,顾倾城一直在有意控制着治疗宋承瑀身上的伤痕的进度,除了第一次为了保住他的命而整个将他胸膛上的伤痕引渡到自己身上以外,之后再为他治疗时,都只是一点点的进行,保证他每天都有好转,但是整体看起来并不明显。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宋承瑀才堪堪醒来。
那是寒冬时节里难得的晴天,碧空万里无云,阳光从天际洒下,照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
顾倾城让人将美人榻搬到了院子里,就安放在日光之下,她穿了一袭浅绿色袄裙,披着雪白的狐裘,就这么安静躺在美人榻上小憩。
也许是阳光真的太温暖了,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边有人在唤她,这才悠悠转醒。
“怎么了?”她卷了卷身上盖着的毯子,微眯着眼,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柳红指了指屋子,说道,“二皇子殿下醒了。”
顾倾城闻言,这才收起散漫的态度,显露出两份认真的表情,她坐起身来掀开身上的毯子,穿上绣鞋,便往屋里走去。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的缘故,顾倾城方才越过着色素雅的画屏,远远的,便见得雕花的木床上,长相俊逸的青年,正侧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床边,俯视着他,脸上是一贯淡然的表情。
“殿下可有感觉到不适?”她问。
宋承瑀闻言,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的怔然,而后微微摇头,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无法连贯成完整的字句。
顾倾城见状,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对他说道,“殿下已有月余时间不曾说话,嗓子难免有些嘶哑,慢慢习惯就会好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她的话音才落下,一旁的柳红便转身出了内间,越过绣屏在外间倒了一杯温水进来,递到她手边。
顾倾城顺势坐在床侧,一手从宋承瑀颈下穿过,轻柔的托起他的头,之后才接过柳红递来的杯子,凑到他嘴边,一点点喂他喝下。
许是没想到顾倾城竟会亲自伺候他,宋承瑀愣了愣,之后才喝了水,温凉的液体流过喉间,稍稍缓解了那种干燥火燎的感觉。
“多谢淑妃娘娘。”他低声说道。
从顾倾城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青年俊逸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与蝶翼一般扑闪的纤长睫毛。
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另外几个皇子,只能说,皇家的子孙,基因都不会太差,宋承瑀则又是其中翘楚,继承了宋鸿逸与谢锦曦两人的优良基因,不知勾去了帝都多少女子方心。
顾倾城正发着呆,便听到宋承瑀问道,“不知先生……”余下的话,竟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他昏迷前虽然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是联想起当时的环境与之前听到的声音,不难猜测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顾倾城也说了,他已昏迷月余的时间,至今方才苏醒。他尚且年轻力壮,都伤得这般重,而已是不惑之年的先生究竟是何种情况,简直叫人不敢想象。
身为皇子,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的情况,而且担心一同出游的先生,这样的心性,在帝王之家可谓是非常难得的。
顾倾城记得,宋承瑀的先生乃是当世大儒齐衡松,原本已经是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的,却叫宋家给请动了,收了宋承瑀这个弟子。这其中虽不乏谢家的努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宋承瑀本身也是极其优秀的。
不过关于那位齐先生的消息,顾倾城却是没怎么关注过,从皇后将人送到这府中之后,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未曾踏出过府门半步,为宋承瑀治伤,也是让自己养伤。
“齐先生的情况,本宫不曾关注,是以并不知晓,不过殿下既然问了,本宫这便差人去打听一下,到时自会告知殿下。”
听到顾倾城的回答,宋承瑀心中一时有些怔然,这个消息对他而言,说不上好坏,却会让他继续担忧下去。
顾倾城见他如此,便又开口说道,“殿下伤势严重,而今也不过好了一些,切忌思虑过重。”
宋承瑀沉默片刻,才微微点头。
此后,宋承瑀又问了顾倾城几个问题,顾倾城一一作答后,便见得他脸上已然露出疲惫的表情,便嘱咐他歇下,若还有什么想问的,醒来再问也不迟。
宋承瑀点头应下之后,合上眼,没过多久便睡去了。
顾倾城便带着柳红回了自己的屋子。
——
宋承瑀这一闭眼,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直到第二天午时过后才醒来。
因为他已经恢复了知觉,顾倾城担心他察觉到什么,便不再继续用之前的法子为他疗伤。好在他如今的伤势已经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用常规的方式治疗基本上没问题了,而府上很早之前就请了一个大夫,孤家寡人一个,顾倾城便让他签了契约,衣食住行都在府上,每月有固定的休息时间,但若有特殊的事,就得一直留在府上,直到事情完了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自从宋承瑀被送到府上来之后,顾倾城便给那位大夫放了长假,宋承瑀呆了多久,那个大夫就休息了多久,酬劳照旧领。不过如今这情况,也该把人给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