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本倾城 (弦十五)

一丝响动传来，她并未转头，只是拿起手边的酒瓶又喝了一口，道：“卫舆，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血的味道。”要想兵不血刃拿下世家，怎么可能。
卫舆的脚步顿了顿，又走向了齐湄，跟她并排坐着，良久才好像自嘲似的说：“我早就知道你很敏锐，却不知道你能敏锐至此。”
“卫舆，我明知道顾家满门将要被灭，却不能提醒。我明知道顾含蕴当不了多久皇后，甚至她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当上皇后，却要看着她穿着华服走向末路。”齐湄说着，又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后宫没有朋友，但是兰妃跟贤妃她是真的欣赏她们，兰妃有风骨，贤妃有执着。
卫舆拿过齐湄的酒瓶，说：“不要喝了，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阿湄，你不该如此心软。至于兰妃，我可以留她一命。”
齐湄也没有抢回酒，只是干巴巴的说：“卫舆，别说你不知道，世家虽然可恨，但是到底有自己的坚持，兰妃作为从小被精心教导的顾氏女，怎么可能苟且偷生。”
“阿湄，为什么要说这些不开心的呢？我们可以想一些好的，此事之后，我马上就能立你为后，到时候你我可以共享这四海尊荣。”卫舆从肩膀处搂住齐湄，低声说着。
“是啊，四海尊荣。”齐湄应声。心里却想着：你的四海怕是连五国都包含在内了。
第二天皇宫很早就开始忙碌了，到处都是一种喜庆，对于有的人来说，也到处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齐湄一如既往的调胭脂，今天新来了一种花，她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新的胭脂来。她跟青烟一起来到了明乐宫的小院子里，不出明乐宫的时候，齐湄不喜欢很多人，身边也就带一个青烟。
“这天真冷，去给我那个手炉吧。”齐湄吩咐，青烟没有犹豫就去找附近的宫人去拿手炉了。
此时小院子里只剩一个伺候花的小太监了，那人指着花给齐湄介绍，等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说：“四殿下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在城外了，公主为何不趁今天卫宫人多混乱的机会离开。”
齐湄一手挑起花瓣，轻声说：“你以为今天可以趁乱离开？等着吧，今天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被黑骑军发现了。”
正此时青烟已经回来，两人也没继续说，等最后，齐湄说：“这花补甚合本宫意，有其他的新花再报上来吧。”
等齐湄走了之后，小太监才小心地从地上捡起来齐湄扔下的纸团。
回了寝宫，齐湄说：“我去休息一下，要是有事直接来禀。”
齐湄躺在床上，闭目思考。今天的小太监是齐瑭的人，三天前来告诉她说齐国内乱了，太子逼宫，匈奴来犯，齐瑭势单力薄，瑶妃不知所踪。但是卫舆封锁了消息，不让她知道。最近明乐宫的管的太严，这个小太监也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报信的。
齐湄准备离开了，她放不下亲人，也忍不了卫舆在这件事上的做法。
“卫舆，不要让我知道齐国的政变有你的手脚。”齐湄在心里说。
刚过午时，就有消息传来，说七大世家合伙谋反，主谋也全部伏诛。
“七大世家？”齐湄吃惊，不是应该只有顾家吗。
“是的，除了张家，其余世家都参与了谋反。”青烟回话。
“还有些什么人活着？”
“除了兰妃娘娘，留在京城的基本上都已经被就地诛杀。”立后大典还没完成，兰妃自然还不是皇后。
“都下去吧，天塌下来都不要来打扰我。”听到这话，青烟虽然想问齐湄午膳怎么办，但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退下了，娘娘这个时候感觉很危险。
齐湄的眼睛有点酸，她单手捂眼倒回床上，不久又将整个脸埋进被子。她果然想不到卫舆那么狠心，她原以为卫舆只是想杀鸡儆猴，灭了顾家就够了，没想到卫舆是想让七个世家都消失，如果张家没有投诚，是不是连张家他都不会放过。
她想起了徐语，那个她想过也许会是她未来嫂子的人，那么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她还没有等到她爱人的消息，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又想起卫舆对徐语的贬低，看来卫舆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七大世家，几千条人命，在这个据说是良辰吉日的日子里染红了北阳，这个在后世被认为是卫舆完全掌握卫国政权的开端，以一种残忍的形式拉开了帷幕。
齐湄不是柔弱的人，她也杀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的在这样的政权更迭里看到过这么多的鲜血，这些人没有死在战场，他们死在了政治的斗争里，他们都是政治博弈里的棋子。

☆、第33章 顾家兰妃

第三十三章
齐湄还没有走到冷宫，远远地就听到了贤妃的大骂：“你们是铁了心要拦着本宫了是吧？”
“陛下吩咐，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闲杂人等，本宫是闲杂人，那么太后来是不是也是闲杂人。”
齐湄走近对贤妃欠了腰，说：“姐姐我们一起进去吧。”
青烟听了此话，向守卫军翻了一个牌子，守卫军便恭敬的开了门，贤妃看到这些，最张了张，到底没有开口。这个皇宫，给她的惊吓太大，她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如果当时不是姑母建议，不是几个哥哥听从，也许今天在里边的就不止是顾含蕴一人了。
走进冷宫，满眼萧条，守卫带着几人向前走去，到了关押兰妃的门口，守卫向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门便开了。
室内很黑，门打开光线进入，顾含蕴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不多久便放下，露出一丝微笑：“没想到都要死了，还能见到你们两个。”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从被抓之后，她就没有喝过水。
兰妃坐在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凳子上，前边还有一张桌子，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侧边有一张床，却没有被褥。
宫人很快就给两人搬来的椅子，冷宫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椅子看上去也不甚好，不过比起兰妃坐的，已经好了很多了。
贤妃没有坐下，她叫其他人退下，守卫却是不听，贤妃拉了拉齐湄的袖角，齐湄心中叹气，点头示意青烟。青烟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便带人退下了。
顾含蕴眼睛闪了闪，待人都退下了，才说：“陛下对你很好。”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让贤妃听到了，定是要闹一番的，不过今日她没什么反应，看着顾含蕴，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才几个月，怎么会这样呢？”听到立后的时候，她把寝宫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抱病不出，一直想着要是顾含蕴当不了皇后就好了，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更伤心了。
贤妃入宫这几年，虽然一直是太后在护着她，但是兰妃也没少在背后提点她，她们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兰妃出生顾家，周围的姐妹都是她这样的，贤妃的性子是真的的让她喜欢。贤妃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对她好的她也是真的知道。
顾含蕴站了起来，缓步走向贤妃，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拿了贤妃腰间的帕子帮她擦了泪，这才说：“不要哭，成王败寇而已。我享顾家养育，受顾家荣华，为顾家而死，也是应当的。”
贤妃死死的抱住她，哭的更大声了，她抽抽搭搭的说：“不要死，我不想你死，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宠了。我去求太后，我去求皇上，一定能够放过你的。”
兰妃的眼睛也有点发红，她本性高傲，只是入了这宫收敛了性子，但是心里的傲气却没有丝毫改变，她从不像那些柔弱的女子一样用眼泪来达到目的，所以她极少哭：“琴清，我顾家没有几人了吧，侍候我的宫人也没有活口了罢，我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你让我怎么活下去。琴清，我报不了仇，也不愿意报仇，我是顾氏女，没有了顾家，你让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怎么活下去？”她大典开始没多久就被关在了这里，外边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也知道，能活下来的不会有几个了。
琴清不停的留着眼泪，她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不知道怎么劝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兰妃松开贤妃抱着她的手，转头看向齐湄：“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兰妃跟齐湄交情不算深，只是齐湄有时候会去找她顺几本话本，每一次都呆不久，这大半年来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对不起。”有好多话在舌头上打转，最后却只是说出来这三个字。
兰妃笑了，她说：“没什么对不起的，也不要觉得愧疚，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看到齐湄能够命令守卫之后，她就知道了，齐湄应该是知道很多事的，这个后宫，从来不曾简单。
她将青烟留下的食盒打开，将菜摆上了桌，笑言：“我这算是借花献佛，邀请你们跟我吃这最后一餐吧。”
齐湄叫人上了茶水，三人坐下，贤妃还在哭，兰妃叹气：“你这是让我连走都不安生吗？”
“我哪有，我只是停不下来嘛。”贤妃虽然想止住哭，但是泪还是越流越多，她出生时张家差不多自身难保，她娘又早逝，根本没人能够想到她的教养问题，后来大家心疼她双亲早逝，也不愿意让她接触到这些阴私，她知道自己的姑妈是太后，自己的家是世家，她喜欢皇帝，然后就可以进宫为妃。却不是很明白这世间本就没有便宜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虽然贤妃一直在哭，但是这顿午饭其实吃的并没有那么悲情，兰妃照旧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将要赴死的样子，齐湄也忍着难受跟她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