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觉得她错了。
正是因为对吴晴寄予厚望，吴老司令才对吴晴如此严苛，而在吴晴出事儿之后，吴老司令体现出的冷漠，正是因为他的殷切厚望受到了沉重打击。
他终究不过是个承受不住压力，所以拿底下人撒气的老孩子罢了。
但是当警局把事情压下来之后，吴老司令为何选择了沉默？
军方的优先级不是高于警方么？
更何况，查办那件事情，本就合法合情。
无论怎么说，吴老司令都没有忌惮警方的理由。
回想王钦近来的态度，韩雨琪心里的疑惑便更大了。
一直以来，王钦都忙于调查APP团队当年的经历。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切断吴晴和平行位面的关系上。
当时她只觉得，是因为吴晴的脑磁场受到平行界面异变的波及，故而王钦不得不将重心放到吴晴身上，但仔细一想，王钦的重视程度已经不止是重视，而是干脆放弃了对APP团队所经理事情的调查。
他明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那他为何放弃调查？
因为已经知道了真相？
但是既然知道了，为何没有一点行动……
以他和王妍的姐弟情深，如果知道了真凶，他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但他的反应是如此的平静，以至于在今天之前，跟他朝夕相处的韩雨琪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为何会这样呢？
韩雨琪说不清楚。
但她却有了一种如此准确的预感：楚天国际与Honor的关系，或许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针锋相对。
双方斗了这么多年，楚天国际最出格的一次，便是让稚笙挑唆张潇潇，逼李白杀死了妲己。
现在想来，稚笙去见张潇潇的事情，姜莫邪或许并不知情。
稚笙是个细心的难缠对手，在妲己被杀的第一个月，连王钦都没发现稚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直到洛凝殇缓过神来，才和王钦联手发现了事有猫腻，而在此之后，还不待他们动手，楚天国际就把稚笙驱逐了。
据说，是因为稚笙和图浩争宠失败，被姜莫邪放逐。
姜莫邪放逐稚笙的时候，Honor还没对稚笙采取任何措施，也就是说，姜莫邪并不是因为Honor这边的压力，被迫放逐稚笙。
而图浩与稚笙早已共事多年，若是想把她挤走，何时不行？为何偏偏是那个时候。而且，姜莫邪又不傻，怎么会让图浩牵着鼻子走，莫名奇妙的放逐稚笙？
原因只有一个：
姜莫邪本就想放逐稚笙，图浩上位，不过是他放逐稚笙的一个幌子。
而稚笙，在此之前，一切行为都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姜莫邪也素来对她十分赞赏，唯一的变数就是：妲己之死。
当时同样疑似被楚天国际害死的英雄，还有宫本武藏。
但关北很快就接到了宫本武藏的复活任务。速度之快，仿佛这个任务早已完成，而宫本的死，似乎只是为了涅槃重生。
楚天国际曾经多次试图通过强杀英雄获得精粹，但每次都功亏一篑。
而他们真正获得精粹的方式，其实和Honor是一样的：英雄自愿离开现世，交出精粹。
这是巧合么？
韩雨琪的脑子里乱乱的，找不到答案。
当晚，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妲己，化着浓重的夜店妆，穿着暴露的古代花楼服饰，压在她身上，勾着她的下巴，笑得危险而又妩媚：“你答应了本宫，好好保护她的。”
那是狐妖妲己，不是她的人偶妲己。
狐妖妲己凝视着她，两颗雪白的小虎牙一点点尖锐，压在那烈焰红唇上，一点点变长：“那不仅是她的身体，也是本宫的身体啊……你答应了本宫，好好保护她的。”
狐妖妲己骑在她的腰上，压低身子，胸前的柔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脖颈传来火辣辣的触觉，她知道，是狐妖妲己的獠牙嵌入了她的脖颈。
她想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狐妖妲己压着她，吸食着她的血液，在无边的梦魇中，她只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黑暗。
忽然，一切都消失了。
冰蓝凤蝶以水为翅、以水为媒。
它们轻盈的覆上她的身体，在她的视线中扯出一条晶亮光明的水蓝色彩带。
狐妖妲己不见了。
她浸泡在冰凉舒适的清澈水流中，看着那些冰蓝色的凤蝶从空中扑入水中，化作温柔的水珠。
她捧起水。
水离开水流，被她举高、从她的指缝滑落、变成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黑暗的天空中扯出更多绚丽晶莹的光带。
她情不自禁的分开水流，追寻着蝴蝶飞逝的方向走去。
空中的蝴蝶不断坠落，光越来越暗。
但是只要她举起一捧水，手中的水变回化作发光的蓝色蝴蝶，重新飞向天空。
她追随着光的指引，一路向前。
一路向前。
终于，在经历了某个不知长短的幽深隧道后，满目的光明晃疼了她的眼。
她连忙用手臂遮住。
然后，当她的眼睛一点点适应了光线。
她将手移开。
目光所及，是直插云霄的山巅上，倾斜而下的雪白瀑布；是被岩石击成硕大珍珠四处飞溅的水珠旁，手持面具，临渊而坐的黑衣少女。
“……阿珂？”
韩雨琪的呼吸滞住了。
阿珂死了。却出现在这里。
那，妲己呢？
第112章.一支穿云箭
次日清晨，吴晴醒了。
五点半，吴怡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耷拉着一对儿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换衣服。
然后，她洗漱、下楼。
目光所及，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吴晴，拎着早点，笑吟吟的在门口等她。
她愣了愣，慌忙揉了揉眼睛，正要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一下，却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按住了。
“别闹，疼。”
是吴晴清醒而又温柔的语调。
吴怡无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神微微颤抖：“哥哥……”
“嗯。”吴晴浅浅的应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会梳头了，真棒。”
吴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梢。
想起那些年，哥哥为她戴上的珠花、为她编的发辫，她的目光，不由得颤抖得更凶：“哥哥……”
吴晴再次浅浅的应了一声。
他手中的牛奶还是温的，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真实得不容置疑。
“我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吴怡揉了揉眼睛，想想这些年照顾吴晴的点滴，只觉得之前像个公主似的被哥哥宠爱的日子恍若隔世。
“我当然要醒过来啊。”吴晴轻轻地掐了下妹妹的鼻尖：“不然，你惹事情的时候，谁给你背锅挨骂？”
——我早就不惹事情了。
吴怡在心里说。
——从你睡过去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敢惹事情了。
因为以前无论惹出多大的麻烦，都有哥哥扛。
现在才知道，再小的麻烦，从爷爷那里得到的惩罚，都沉重得扛不住。
那么哥哥是怎么扛住的呢？
她想不到，索性也不想了。
哥哥醒了，一回家就醒了，家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是他们生命伊始的地方，定然也是他们涅槃重生的地方。
她拉着吴晴的手，只想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韩雨琪。
Honor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但是对她最用心的，就是韩雨琪了。
毕竟其他选手与她男女有别，宫筱筱又整日忙得起飞，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诸多不易，每当她挺不住的时候，韩雨琪那里必然是最能让她感到舒心的。
她拉着哥哥的手，想将他醒来的事情第一个告诉韩雨琪。
却发现韩雨琪的宿舍前，人山人海。
她拉着哥哥挤进去。
吴老司令唯一的孙子的现身并没有引起轰动，人们挤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往里面看。
吴怡终于进了进去。
屋里与屋外不同，鸦雀无声，和韩雨琪同寝的三名女兵在墙角并排站着十分标准的军姿，军医坐在韩雨琪的床边，正在为她把脉。
吴老司令的随军医生与众不同，除了体制之内的军医身份，他还是一名出身医药世家的中医。
“她睡过去了。”
挤进来的时候，吴怡听见站在后面的勤务兵议论。
她回头看向吴晴，发现哥哥的精神状态好得就像一个普通人。
哥哥说过，因为维持着另一个平行位面的运转，他的精神状态再也不可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状况了。
他或许会沉睡不醒，或许会申请疲惫，但绝不会神采奕奕。
维持一个世界的运转，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
她看着军医摇头叹息的模样，忽然推开哥哥，扭头跑向了幼时玩藏宝游戏的那块大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