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栩看着随从将海棠花的油纸伞遮住自己上方,再也没感觉到雨水浸湿墨发的沁凉感。欲转身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苏念不顾影响,不忌惮形象走进去的厢房,默了一会,道:“走吧。”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墨寒在暗处看着方才那一幕,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世子爷……算了吧,这点小技俩也难不倒世子爷,那女人,也该是难不住的。
而厢房内,苏念正瞪大杏目看着被裴子墨随手扔在一旁的珍贵天山冰蚕丝,清冷美目中暗含愤慨。“裴子墨,你能不能不败家?”
那千金难买的天蚕丝,他用来以线把脉就罢了,还好似普通丝线一般随手便扔,简直就是暴敛天物!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这般浪费,就该抓去坐牢!
可在这云辰他把握了半边经济命脉,谁敢关他?在东曜,他更是一手遮天的怀王世子,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谁敢对他怎么样?
裴子墨看着苏念脸色精彩纷呈的各种情绪,微勾的嘴角噙着淡笑,声音依旧清冷如冰却透着些许温润。“败我自己的家,碍着你?”
“碍着了!”苏念曾与现代的奶奶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常常靠百家饭才不被饿死,怎能看得下裴子墨这般暴敛天物。
“那就爱吧。”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清浅笑意,碍着就爱着吧。
苏念并未听出裴子墨狡猾地利用谐音,反倒是怒火更甚。“裴子墨!”
“我在。”
“……”
苏念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裴子墨面前自言自语、自导自演、自作自受,他都不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她较真个什么劲。
裴子墨很快便察觉了苏念情绪不对,缓缓抬手对着矮榻另一侧的冰蚕丝微微用力,似乎掌心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冰蚕丝吸了过来,瞬间又没入袖中。
苏念不理会裴子墨,忽而想起墨寒那句“青玉在手,鱼刀伺候”,又冷下脸色,问道:“青玉呢?”
“去玩了。”
“裴子墨你玩我?”苏念冷冷看着裴子墨道。
裴子墨慵懒耸耸肩,微微半撑着,“没有,青玉随墨寒去钓鱼了。”
明知裴子墨是故意的,苏念正想开口,却闻到满桌美味菜肴香气更甚。不过看着来来往往或鄙视,或瞧不起的目光,恍惚记起她是一来便闻到了香味。
苏念瞪着眼睛,将那些厨娘眼神都瞪回去。“裴子墨,这是……”
“吃饭。”裴子墨站起身,先苏念一步悠然坐在饭桌旁,示意苏念坐下,眸里笑意明显。
苏念缓缓坐下,将目光放在这一桌菜肴上。有仿制她那日在碧桐居小露一手的鲤鱼,还有……越看苏念越吃惊,余下的都是药膳……苏念微微错愕地抬头,看着裴子墨那只腹黑妖孽的俊美容颜。“裴子墨……你这是……”
裴子墨回过头,淡淡道:“你体内落水着了寒,加上之前火凰真气乱窜,虽然你不太感觉得到,可如今你体内确实是冰火两重天,吃药调节太苦,不如食疗。”
苏念心里浮现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微微低头,目光扫过裴子墨袖中的手,略微吃惊。“你亲自做的?”
“嗯。”
苏念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却闻裴子墨又轻轻淡淡补上一句:“不过有一样不是我做的,自己猜。”
苏念愣了愣,纤纤玉手执起那双精贵的嵌白玉竹筷,从第一碗开始直至将这桌上六七碗菜肴各尝了一口。
不得不夸赞那些药膳,味道极鲜极美,还混着淡淡药香,只是浅尝苏念便已觉着浑身舒服多了。“那鱼不是你做的。”
“你怎么得知。”裴子墨眼里浮现笑意,玩味十足。
“就是这鱼与其他菜肴相比,少了点清香,还没有让我继续吃下去的冲动。”苏念道,这鱼可能就是有些邯郸学步了,没学到她做的那般精华,又无人指导——她可不信裴子墨会闲到没事做去指教一个厨娘做鱼。
语落,苏念又尝起那几碟药膳,裴子墨慵懒地夹了块鱼肉尝尝,嚼了嚼,脸色有些不好地看着苏念。
苏念见状不禁蹙眉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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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鱼肉有刺,延迟一日
裴子墨不自然轻咳两声,白玉般的脸竟泛了些许红润,薄唇紧抿,“这鱼里有刺……”
“噗嗤……”苏念不禁勾唇,嗤笑道,“才冠天下的裴世子竟不知鱼肉有刺?”
裴子墨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苏念的脑袋,见苏念吃疼的模样,嘴角微勾,眼里笑意明显,“我怎会不知鱼肉有刺,我还知道犹属鲤鱼最为多刺。”
瞥到苏念怨哀的目光,裴子墨轻咳两声,又接着道:“只是那日在相府碧桐居,你做的鱼我并未尝到有刺。我咀嚼几口,便将你的做法悟了个大概,我动手做药膳便不再插手沾鱼腥。”
“将你那荷香鱼的大致做法吩咐了厨娘,谁料做出来的不仅味道有差,还没有除刺。”
苏念闻言秀眉一弯,淡笑如花似玉,“裴子墨,你没有告诉厨娘除刺,谁会闲着没事干去给你挑刺。”
裴子墨笑了笑,撇开话题。“你何时去祭拜苏夫人。”
“明日返程时。”苏念忽地想起夜天栩昨日在相府花园里说的那些话,眸中飞快闪过万千情绪,一短瞬却已变换多个想法。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问裴子墨。“裴子墨,你可知道我娘,和当今圣上是何关系?”
“你都知道些什么。”裴子墨语气淡淡,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狭长的眼睛微眯,遮住一闪而过的危险情绪。
苏念就料到裴子墨一定是知情的,明明知道那么多事,却总是让她自己去摸索,虽说自己言明过不要裴子墨遵循亡母所托多加照顾,他即使本着不再照顾的心思,也好歹别让她劳苦奔波地去探寻他都知道的事啊。
思虑及此,苏念不禁眉头一皱,连语气都带着不善。“我不问你都不打算告诉我,让我接着盲目去查究?”
裴子墨淡淡一笑,俊颜如斯,“怎会,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不全,与其告知于你然后将你引上错误的轨道,不如你自己去摸索正确的道路。”
不就是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整的跟个党在传授社会主义探究精神一般。苏念颇为随意地夹起一块药膳,“那我问你,我娘怎么会是当今圣上的妹妹。”
“这是血缘关系,生便带来,哪来的怎么会、为什么。”裴子墨神色淡淡,施施然道。
“这个我自是清楚,”苏念顿了顿,“然而问题所在便是为何无人知道我娘是皇室公主,情报组织也调查不到。”
裴子墨黑曜石般的眸子盛了些许笑意,嘴角微勾,“苏夫人乃东曜唯一一位异姓公主唯一的女儿,虽说地位尊贵,可那异姓公主并没有驸马,苏夫人可以算是私生女。”
“东曜虽国风开放,可这终究是于东曜于皇室,都不可宣扬。老皇帝虽不成器,皇室也不是空有其表,尘封这段秘密,也不是做不到。”
苏念不禁微微蹙眉,探究的目光看向裴子墨,疑虑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裴子墨微微一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眸眼明亮透析,微微看向远方。“我说过,苏夫人与怀王府有渊源。”
“什么渊源?”苏念皱眉,怎么这么错综复杂。
裴子墨狭长的眼睛闪过一抹玩味,轻咳两声,淡淡道:“自己猜。”
苏念忍下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查不出来,又不是非得问这只死狐狸。
目光扫过这一桌药膳,想着人人敬慕的怀王世子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此番下厨也是委屈了,就当她看在这药膳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忽地,苏念瞥向桌上一碟药膳,主要是团状咖啡色南星……“裴子墨,那是南星吧……南星不是有毒吗?”
裴子墨微微蹙眉,“古有北天南星,此益肝镇惊之功,制星之燥而使不毒。南星辛而带麻,温而有毒,其气暴悍,后人望而畏之,商铺称”虎掌南星“。”
裴子墨顿了顿,又道:“而我用的是中药胆星,其为制天南星细米分与牛、羊或猪胆汁拌制或生天南星细米分与牛、羊或猪胆汁经发酵而制成的加工品。再配上毒性微小作用却极大的南星籽,便可做食。”
苏念杏目半眯,淡淡一笑:“我以为你要毒死我。”
“……”
第二日清晨,苏念一大早便将祭祀用的装进了一个小包袱,以便待会返程回京时途中离开,祭拜亡母。
苏念正在犹豫要不要将青玉一起带去,想着也罢,留青玉跟着相府回京,先应付着苏婉那厮。正思索着,青玉却匆匆忙忙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