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恩拿起白色锦帕轻掩着嘴角咳嗽一声,紧接着用阴柔尖细的声音补充道:“死了也要斩首示众,不然天下那帮狼子野心的逆贼还不知天威浩荡,谋逆之心不死。这几年已经死了太多人,咱家实在不想见那无辜妇孺因为丈夫儿子的愚蠢诳妄,惨死在屠刀之下了。”
话音落后,朝堂内鸦雀无声,皆静静听着。
苏朝恩说完起身走到商恒之身边,俯身恭敬道:“皇上,退朝吧,咱家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商恒之闻言,骤然欢喜点点头:“嗯,”站起便拽住他的胳膊。
苏朝恩恭敬一笑,在前引路带着他离开
苏伯玉拂尘搭在臂间:“退朝!”
站立在朝臣中的阿史那逻鶻低下头转身,随着窃窃私语的其他大臣们一同离开了宣政殿。回到郡主府后,将早朝发生的事情告知不够品级上朝的赤木勒,阿史那宓儿也在旁边听着,听完一个哆嗦,震惊道:“皇后娘娘与侍卫私通?还有了身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
阿史那逻鶻转向她:“宫中之事本就复杂,非你现在可以明白,下去吧,父王和赤木勒有事商议。”
阿史那宓儿看他脸色严肃,怕是朝里的事情,碧眸一凝,乖巧点点头便顺从离开,却在房门关闭后又偷偷轻步回来,小心翼翼贴在房门口,艳丽的面容上全是忧色。皇后死了,皇上痴傻,公主现在如何也不知道。父王要和赤木勒商量什么?与公主有关么?她现在突然有些感激那道赐婚圣旨,有父王在,公主还能有个依靠。
房内,阿史那逻鶻凝视赤木勒深沉道:“宫里潜伏反对苏朝恩的人,这次被他一网打尽了。”
赤木勒点点头:“他这一招嫁祸狠毒至极。皇上一日间痴傻,必然与苏朝恩这次动作脱不了干系。”
阿史那逻鶻眸光转向房门:“陛下症状是受刺激过度导致。昨天下午究竟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赤木勒闻言骤被提醒,凝视他道:“郡王现在有赐婚圣旨,收到圣旨第二日入内宫探视公主名正言顺,也许公主知道些什么。”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推开,“父王,我也要去!”阿史那宓儿神秘明艳的脸上全是担忧,立在门口不容拒绝噘着嘴道。
阿史那逻鶻皱了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行!”
阿史那宓儿咬了唇,走到他跟前低头服软道:“我偷听不对,父王要责罚也等以后,现在我担心公主,你带我入宫,我一定听你的话。”
阿史那逻鶻转眸凝视她微散去了些严厉,耐心道:“我此次是以准驸马身份去见公主,带着你不方便。公主情况如何,等回来后再告诉你。如果公主真有什么事,你去了还会让她不自在,无法专心与父王说话。现如今,公主处境危险,朝廷内外,能信任的人只有父王,父王要去和她商议,你方才既然偷听了便明白情势严峻,不是儿戏。”
阿史那宓儿闻言还是想去,可也晓得他说得有理,勉强压着无法遂愿的郁闷,泄气转身,一言不发离开。她只能等着了。
赤木勒看看天色,随即看向阿史那逻鶻:“事不宜迟,郡王现在便入宫吧,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午膳,正好能借午膳多留些时辰。”
薰风殿花园内的草地上,商凌月正用拴着锦条的竹棍逗臭臭玩儿,明媚的脸上勉强带着难掩心底哀伤的笑意,看着臭臭冲着她呜呜生气叫着,因为她使坏,它怎么也咬不到布条,被逗得气急败坏发疯了,商凌月俯视它继续把布条靠近它嘴边,威逼利诱道:“继续咬,咬住了今天中午就有肉吃!要不你就陪本公主饿着!”
话刚落音,“公主!”芮娘仓皇而来的脚步声随着颤抖叫声而来,商凌月回身,只见芮娘满脸泪痕,面色苍白拎着裙摆跑近,彭得跪在地上嘭嘭得磕着头:“奴婢求公主救救皇后娘娘!求公主救救娘娘!娘娘怎么会与侍卫私通,刚才早朝陛下下了圣旨,废了娘娘的皇后,要处死娘娘,求公主救救她!”
苏朝恩今日使这么布告天下皇嫂的死么,商凌月凝视着悲痛欲绝的芮娘,脸上笑意渐渐散去,她手指松开,量尺长的细竹竿啪嗒落地,缓慢蹲下身子,扶住芮娘的肩膀,将她拉近怀里抱着,与她交颈相依,抬起手抚在她背上,顺便凑近她耳边,沙哑笑着道:“芮娘,我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第23章 秘密议事
第二十三章
芮娘心头哀痛,本不理解她突然异常的举止,闻言祈求的身子僵硬如铁,刷得转过泪眼震惊看向她,这次注意到她面上锥心刺骨的哀伤笑意,心头虚空一缩:“公主?”
商凌月点点头苦涩道:“皇嫂昨日下午就已经被苏朝恩处死。”看芮娘瞬间血色全无的脸,她抱紧了她,继续详细将昨日被绑架在甘露殿门缝所见告知了她。
芮娘听到最后浑身冰凉,泪水也凝结在眼里,脑中一片空白,恨怒盯着她。终于明白了昨天她异常的原因。
商凌月感觉到她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上骤然加了力道紧紧拥着她,沙哑又说了最后那太监的威胁。
芮娘听完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抱住她,就痛苦大哭起来。
商凌月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眼里一热,埋首在她颈间也落下泪来。
本在叼着布条撕咬的臭臭听见哭声突然停下来抬头望去,黑宝石般的眸子茫然望着被悲伤笼罩的二人,突然吐出了叼着的布条,呜呜发着声,四条小腿快跑到她们跟前卧下,好似在守护她们般摇着尾巴一动不动凝望,嘴巴不时开合对着她们发出“啊呜”的兽声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芮娘停止了哭泣,花园外响起了女官的声音:“启禀公主,奉义郡王前来探望公主。”
芮娘慌忙松开她,擦擦眼泪,赶紧扶着她站起,给她拍拍身上整饬了衣裙,涩哑屈膝请罪道:“奴婢无状,还请公主恕罪。”
商凌月红着眼睛扶起她,低低道:“日后宫里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不必如此,芮娘。”
芮娘闻言眼里又落下泪来,为她的孤苦无依,性命危险,为她如此信赖自己,急以袖抹去,点着头“哎”了一声,感激凝视她:“奴婢定不辜负公主。“
商凌月冰冷的心头微有了丝暖意,含泪弯了弯墨蓝色的眼眸,笑意楚楚动人:“嗯。”
这才望向守在远处花园入口处的女官,边以锦帕拭泪,边蹙眉道:“有请郡王。”阿史那逻鶻怎么会突然来见她?那一道赐婚圣旨,让她该以什么方式跟他相处?这现在也太别扭了。
说完后便转身走向了湖岸边的六角凉亭,让芮娘抱着臭臭站在亭子入口处。
阿史那逻鶻走入菊花开满的花园深处后,便见凉亭里商凌月背对着他凭栏而立,湖蓝色裙摆和衣带随着微风翩然起舞,窈窕袅娜,碧眸深处幽光若有所思,走到凉亭口,余光带扫低垂着头的芮娘,便继续走入,直到距离她三步远停住,单臂抱胸行礼:“阿史那逻鶻见过公主。”
听他自称也变了,商凌月压着心头莫名涌起的不自在,转身让他起来,见只有他一人,诧异笑问:“郡王没有带宓儿一起来吗?”边说边暗暗打量,阿史那逻鶻还是那两次见面时的神情,并未因苏朝恩主导的赐婚有何异样,她心头的局促才微散去了些。
阿史那逻鶻见她说话紧张,眼睛还微微红肿,亭口芮娘也同样,直接出声问道:“公主可是见到臣很不安?”
商凌月没想到他竟直接说出来僵了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安理亏,脸颊发起热来,下意识避开他审视的视线,转身掩饰地走到他身后的的小榻上坐下,尴尬掩饰着惊讶道:“我为何要不安。”随即指向侧旁的席位道:“郡王坐下谈话,不必拘礼。”
说完让芮娘传令宫婢送来茶水点心。
阿史那逻鶻听其所愿撩起衣摆入座,沉稳的面上微露笑容,直直凝视她:“公主可是因为赐婚圣旨而对我心有芥蒂,无法如初见时畅所欲言?”
商凌月暗怔,她脸上很明显么?他怎么啥都能看出来,打着哈哈笑道:“怎会!郡王多想了。”
阿史那逻鶻见她如此小心翼翼,谨慎矜持,肃穆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丝淡笑:“公主方才定是在想我怎会料准您的心事。”
商凌月脸上笑意微僵,脸颊不由有些发烧,暗暗郁结,反正被看出来了,她还不自在担心个啥劲儿,瞬间心头还有的局促散去,对上他的视线坦然笑道:“郡王识人颇有一套,见笑了,我确实对着郡王有些紧张,是圣旨的原因。我与郡王这算是第三次见面,很陌生,以前我是把你当做宓儿的父亲对待,现在一时转换不过来心绪。”说话间脸颊还微微泛着红。
阿史那逻鶻看着她如此顿生怜惜,笑着主动转了话题:“那日宓儿给公主的颈链可喜欢?”
商凌月闻言点点头,经他这一提醒,赶紧低头从衣领里取出放在掌心,伸手给他笑道:“宓儿的附身符我不能收,那日大意被她强迫戴上,我也来不及还,今日郡王既然来了,就代我还给她吧,她的心意我明白,我感激她。”
阿史那逻鶻视线落在她手心狼牙上片刻,突然沉凝抬起看着她,商凌月被看得尴尬,另一只手转回摸摸脸上,狐疑笑问:“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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