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真……”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没吃醋。”她狠狠把个水晶包蘸在醋里,“这个暮云公主到底想要什么?北狄还乱着,成天不干正事,跑别人地盘上瞎搅合什么呀?”
众人都不吭声了。
赵步光抬头看了一圈。
“是。”魏武第一个应道。
“就是!”姜庶使劲啃猪蹄。
孙天阴伺候着姜庶喝一口汤,再啃猪蹄,和善地笑:“当然。”
赵乾德无奈地摸了摸赵步光的脑袋,“其实我觉得,比起对二弟充满怨恨的楚九书,暮云公主要好打通一些。要是你不乐意,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大不了硬抢。”
赵步光这才满意了些,点头,“就是嘛,自己的孩子,干嘛被人抢去咱们还得让着窃贼,这也太没道理了。”
“咳咳。”姜庶呛着了,孙天阴忙给他顺气。
“不过……”赵步光捏着下巴,想了想,“真要能用语言化解,又何必打架呢。今晚咱们请暮云公主过来赏月,和她摊牌说清楚,咱们来个公平交易。我看她那架势,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赵步光只在官员们搞接待的时候,偷偷躲在影壁后面窥了一眼,只觉得那暮云公主威风得很,并不像小家碧玉。
“夫人,这才初七……赏什么月……”魏武话没说完,被赵步光冷冷瞄了一眼,话锋一转,“啊,初七的月亮圆又圆,想必暮云公主会很喜欢!”
赵步光满意地笑了,早饭用完就去找负责这间宫殿吃食和花卉的宫人打商量,要问话,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
酒足饭饱之后,那暮云公主开心了,说不定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所以说饭桌上的艺术一直是国粹来着,多少大买卖都是在吃的时候办成的。
☆、一六五
厨房刚把新鲜食材拉进去分拣,按赵步光的吩咐,今夜既要有凤阳特色的鲜美河鲜,又要有烟熏火燎的烤全羊。
赵步光从后厨出来,看见外面大石上站着个穿一身素锦的姑娘,拿着个扇子扑蝴蝶。
赵步光抠了抠下巴,眼下隆冬,正是腊月间,哪里有蝴蝶?
站在树底下抬头张望,赵步光望来望去也没看见半只蝴蝶,偏那姑娘手里还握着把扇子,鞋脱在石头旁边,踮着脚去够树梢。
“蝴蝶在哪儿吶?让我也瞧瞧。”
赵步光这一出声不要紧,把个姑娘吓得慌里慌张从石头上一个后仰栽了下来,赵步光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姑娘身量虽轻,还是让赵步光后退了好几步。她握着姑娘的胳膊,仔细看了看她身上,除了手臂有点擦伤,不严重。
这时厨房里跑出来个厨娘,看上去快五十岁,眼前的小姑娘至多才十八。
大秦的人不是成亲很早么?怎么这姑娘有个年纪这么大的娘,母女两个还长得一点都不像。
“王妃恕罪,阿花不懂事,还不快过来给王妃请罪。”大娘拽住姑娘。
赵步光皱眉打量,被叫做阿花的姑娘一见到厨房大娘,就立刻躲在了她身后,看二人亲近的样子,倒像是亲母女。
“这么冷的天,怎么给她穿这么薄,还站这么高地方。”
厨房大娘对姑娘指了指大石,“阿花啊,你坐在那里,娘给你把鞋穿好。”回头对赵步光讪讪笑,边给她女儿穿鞋,便说:“这行宫从前没什么人当差,现在朝廷南迁,招厨娘的时候,奴婢就来了。从前奴婢也在大酒楼里帮过厨,手艺尚可。阿花脑子有点问题,今晨给她穿好的衣服,不知道又脱到哪里去了。”
阿花低头看自己的脚丫,那双脚丫在大石头上冻得发青,脚趾顽皮地翘起。
赵步光莫名就觉得这丫头有点面善,她又仔细看了两眼厨娘,那厨娘和阿花是真心不像,厨娘圆鼻头肉脸庞,阿花面部线条却有些硬,脸盘子小小,下巴削尖,略有点凉薄之感。
厨娘给阿花穿好鞋,累得气喘,在大石上坐了会儿,看赵步光都还站着,顿时局促地站起,“王妃还有事吩咐?”
赵步光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摇手,“没事。”顿了顿,又道:“既然阿花衣服不见了,不如到我那里挑两件,这大冷的天,指不定晚上还下雪,冻坏了可怎么好?”
那厨娘还要客气,赵步光已经牵住阿花的手。
阿花本来有些瑟缩,但扭头见厨娘点头,便乖巧跟着赵步光了。
姜庶在院子里瘫着晒太阳,孙天阴也并排摆了个躺椅,但没有躺下,而是盘腿坐着,似乎在运气。
赵步光先带阿花去换衣服,给她穿上件翠色的小袖对襟旋袄,外罩上一件银红菱纱短衣,都是赵步光在宫外时常穿的。
离了厨娘所在,阿花就变得十分安静,但眼珠灵活,对所见之物都显得很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赵步光把她的小扇子收了起来,低身与她视线齐平,认真道:“现在天冷,用扇子容易感冒,今天你就住在我这里,等你回你娘那里,我再送你几件小画扇,好不好?”
阿花歪着头,看着赵步光动作,就在赵步光想把扇子收进箱子里时,阿花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按住赵步光的手。
这一下按得很猛,冷不丁自己一头栽进了木箱里。
赵步光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把她拉出来。阿花捂着扇子,手背上划出一道破皮的痕迹,血汪在里面没流出来。
“扇子,扇子,扇子……”阿花想说什么,半天挤不出要说的那句话,憋得脸孔通红。
“不着急,我不要你扇子了。”说着赵步光关上箱盖,把上面的银锁也扣上。
阿花双肩耷拉下来,甜甜一笑:“扇子,扇子。”举起那把扇子转了个圈,层层叠叠的绿裙舒展开,倒是很好看。
赵步光留意的却不是裙子,那把扇子是宫扇的样式,但有些旧了。不像宫外的东西,厨娘说是从朝廷南迁,才被招进来的,就不知道阿花的扇子从何而来。
实在眼熟啊,可就是无论赵步光怎么努力想,都想不起来,究竟这个阿花是长得像谁。
“从哪儿捡来的小姑娘,我说,你别随随便便到处乱捡,什么阿猫阿狗都瞎捡回来,黑子也没带来,这么久不见,真想啊。”姜庶叹了口气,对着太阳光翻开阿花的眼皮。
阿花怯生生地看赵步光头上的蝴蝶步摇。
赵步光轻柔地捏她的手,斜姜庶一眼,“要是治不好她,你还说自己是什么大夫啊,不如改行另选一行谋生,现在半路出家还来得及!还好孙天阴在这里,早知道带他,还害得他爬车。”
“你……!”姜庶深吸了口气,“小爷不和你计较。”
阿花抿嘴鼓着腮帮发愣,看见姜庶抽出一根银针,冷光一闪,阿花瞳仁猛一缩,一头钻进赵步光的怀里,怕得不成样子。
“哎,别跑,出来!”姜庶一吼,阿花就是浑身一抖,藏得更深。
“你对病人就不能温柔点!”赵步光吼完姜庶,拍着阿花的肩膀,柔声道:“没事,这是大——夫——,不会害你的,你别看他长得丑,他也就是丑点,没别的毛病。”
姜庶眼一瞪,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团团转,跳脚道:“还治不治,不治拉倒!”说着就要收拾医药箱。
赵步光手上用了点力,把阿花推到椅子上,摘下头上的蝴蝶步摇放在她手里,对她笑,“这个给你玩一会,看,蝴蝶。”
阿花平静下来,手指细细摸过蝴蝶宝石蓝的翅膀,咧嘴笑:“蝴蝶……”
随赵步光一个眼色,姜庶下手快准狠,一针扎在阿花头部,阿花也没感觉到疼,仍然摸那蝴蝶玩儿。
等阿花玩得累了,就在赵步光住的院子里,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她住。
姜庶擦净手,喝了两口茶润嗓子,才没好气地抬眼皮看她,“这回捡来的还是个有残缺的,小爷真服了你了。”
“不就是智商低一点,和你差不多嘛。”
姜庶一口茶哽在嗓子里,半天才咽下去,用力拍抚自己的心口,等那口气顺过去,才开口道:“是失忆!失忆!她的脑子里有血块,应该有日子了,本来应该自然化去。也不知道平时乱吃的什么药,不仅没有治好,反倒越治越痴。”
“能治好吗?”赵步光忙问。
“小爷出马,岂有治不好的道理。”
赵步光一句“太好了”还没来得及出口,又听姜庶说:“你着急治好她干嘛?她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啊?”
“行医者救死扶伤为己任嘛,你别这么小气……”
“吃药不用钱呀,出诊不要钱呀,都像你这么……救死扶伤为本,大夫不都饿死啦?!”姜庶白了一眼。
赵步光扁嘴道:“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先把人治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你说哒?”姜庶指着赵步光的鼻子,逼她承诺。
自家男人有的是钱,再不济还能从宫里拿两件无价之宝,没有给不起钱的道理。到了古代她就没差过钱。赵步光豪气干云地答应下来,估摸着快到做晚饭准备工作的时候,又溜溜达达去了厨房。
阿花的娘正在收拾烤全羊要用的香料,赵步光按捺住打喷嚏的冲动,坐在旁边看她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