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邹大看着丰城太守肖鹏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另一侧坐在主座上的男子,英俊的脸上镶了一双深蓝色的眸子,膝盖一软立马就跪了下来。
肖鹏年过五十,天没亮就被人叫起来,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又不敢在封隐面前表现不满,干脆就拿自己的侄子开刀,“让你好生负责这里的生意,你倒是把歹人给收了进来,还差点害了隐王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王爷,不然你这脑袋别想要了!”
“小人邹大见过见过王爷,”邹大朝着封隐磕了个头,“小人不知何时触犯了王爷啊!”
“两日前,本王跟你买过一个丫鬟。”
封隐一开口,邹大便听出了他的声音。那日封隐戴着斗笠,买走的那个丫鬟也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果然出了事情……
“那个丫鬟……她……”邹大咽了口唾沫。
“你结巴个什么劲!”肖鹏只恨不得上去讲邹大抽一顿,“那个丫鬟到底是怎么来的?!”
“前些日子有个妇人把她送了过来,说是那丫鬟的远房亲戚,让我安置好那个丫鬟,卖个好人家……”
“你当时告诉我那丫鬟无亲无故。”封隐沉声打断。
“那也是那个妇人交代的……”邹大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她说她给了那笔安置费,就跟那丫鬟毫无瓜葛了……”
“混账!我一直交代你一定要弄清那些下人的来历,省得给主子添麻烦,你竟然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出来!”肖鹏骂了两句,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封隐的脸色,“王爷,下官一定让人把这事查清楚,给您和王妃一个交代。”
“那个妇人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说话是外地口音。”邹大一边回忆一边求饶,“王爷,小人只记得这些了啊,那妇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那丫鬟的价钱也不过二十两啊!”
“所以你就鬼迷心窍了!”肖鹏忍不住又吼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抢了封隐的话,只得把剩下的话咽下去。“王爷……”
封隐回头去看另一边没出过声的付清欢。
“是南宫怡静身旁的那个女官。”付清欢淡淡说道。
“千兰在北面。”封隐起身。
“你去北门,我去南门。”付清欢也跟着站了起来,“守城门的官兵很容易暴露,端木莲要出城,在那个时候跟着混出去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封隐犹豫了下,点下了头。
付清欢心里有些复杂,封隐早就说过南宫怡静并非善类,但是她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那块刻着平安的玉对南宫怡静来说必有特殊的意义,她这么轻易给了她,却又让人设计她。
到达南门时,端木莲的车驾也刚好准备离城,付清欢不疾不徐地走到城门口,叫上两个官兵,正大光明地站着检查每一个过去的人。
“本王是不是要下马以证清白?”端木莲撩起车帘一角,微笑着看着她。
☆、50.第50章 世间何来真君子
付清欢没拒绝,淡淡地看着他下马车,随后带上官兵上前掀开马车前帘。
正当她走到马车旁边之时,一个菜农低着头从她身旁走过。
付清欢脚下一顿,随后立马回头一指,“抓住她!”
官兵们得令,随即冲上去追那个菜农,只见那个菜农忽然把扁担一撂,足尖一点,飞快地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付清欢跑两步便觉得胸口一疼,只好快步走过去查看情况。
四名官兵追上了那菜农的步伐,眼看着即将捉住菜农,那人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四枚银针,回身一丢,官兵们躲闪不及,捂着胸口倒下,一碰到地面,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该死。”付清欢重重地咬了咬下唇。
又是同样的伎俩!
剩下的一群官兵准备蜂拥而上,却被付清欢叫住。
“别追了。”那个银针的滋味她尝过,用那么多人的生不如死去换一个丫鬟,不值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乔装的菜农逃走,回身对端木莲说了句“请神医给那几个官兵开点镇痛的药吧。”
端木莲没有拒绝,让蒋玉清开了药,随后走到付清欢身边,“你怎么看出那个菜农有问题的?”
“我一直盯着这门口,她肯定不能安心通过,所以我故意查看你的马车,让她有机可乘。那菜农看身量分明是个女人,清晨的菜沾着露水那么重,她挑着走毫不费力,一看就是练过的。”付清欢看着那几名受伤的官兵被抬了开去,脸色有些难看。
“让大夫帮他们把针拔出来,然后把暗器送到裕丰驿馆。”
付清欢有些烦闷,如果让封隐守在这里,或许那人就不会那么轻易逃走了。
“你无须自责,”端木莲看她皱眉,忍不住微笑着去劝慰,“这不是你的责任。”
付清欢却冷冷地看着他,“那人的手法,你看明白了?”
端木莲脸上笑容一滞,随后面色如常道“没看清。”
付清欢嗤笑一声,转身便走。
姮娥殿出事那晚,他分明看到了那个中了银针后倒地痛呼的黑衣人,当时的情景与现在别无二致,端木莲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王妃留步。”叫住她的人是蒋玉清。
“白瓷瓶里装的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药丸,”蒋玉清取出了一白两青三个瓷瓶,交到付清欢手里,“我迄今只制成三颗,一颗就当赠别之礼,还请王妃笑纳。另外两瓶是王妃要的东西,浅青瓷瓶里的可让人昏睡,深青瓷瓶里的可短时致幻。”
“多谢神医。”付清欢接过瓷瓶,放到自己的袖中,戚无垠又走了过来。
“王妃要的弩,戚无垠已经做好。”
付清欢又双手接过那把精致的弩,戚无垠还给了她一个锦囊,里面装了大约二三十支小巧却锋利的弩箭。
“多谢戚先生。”
付清欢浅浅一笑,却见端木莲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嘴边噙着的笑意也淡若无痕。
“晋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端木莲自然不会拒绝。
“晋王此去一路顺风,”付清欢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有了神医神箭襄助,还有不计其数的能人异士,晋王大业可成。”
“王妃这么说未免让我有些失意,”端木莲轻笑着摇着手里的扇子,“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不仁就别怪你不义吗?你无须在我面前说笑。其实不论端木横溢有没有害你的心,你都想夺了他的王位吧。”
“王妃说笑了。”端木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难道不是吗?如果端木横溢真有杀你的心思,为什么不在你来的路上就让人下手?那日在酒楼,你的酒中被验有银青,也是出自晋王之手吧?就算旁人不识这毒,神医郁清总是认识的,所以这场戏应该是做给他和戚先生看的,为的是让他们相信,你的大哥真的想置你于死地,然后一心为你做事。我和颜玉卿的出现是一个意外,那下毒的事情便是一场预谋。
“我原先并没有怀疑你,直到那晚见到穗儿。既然她是端木横溢赐给你的舞女,那你为何来北陵都要带着他的耳目?因为你知道端木横溢根本就没想过要杀你。”付清欢一口气把话说完,端木莲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她原本不想说这么清楚,但是她要和端木莲彻底划上清界限。
修眉清目,濯濯青莲,浊世佳公子?世间何来真君子,有的只是披着伪善面具的小人罢了。
端木莲走的时候,也给付清欢留下了一样东西,就是他用了几年的莲花扇。
“扇上的莲花,是我那醉心画术的大哥所作。日后得了他的皇位,我无法再用这把扇子,如果你也不想要,便随便找个地方当了吧。”
“莲花公子的扇子,到哪儿都值千金。”付清欢收了扇子,笑容有些嘲讽。
端木莲没有跟她计较,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付清欢带着几名官兵走到中途,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封隐。他又戴上了黑色的斗笠,黑色的纱随着他的走步轻轻晃动着。
“北门那里有人故意漏了马脚装成那丫鬟,我便知道她是想声东击西了。”
“端木莲回去了,那丫鬟也跑了,她也会用那银针。”
封隐闻言皱了皱眉,随后看了看付清欢手里的扇子,“既然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那能不能抓到人也无足轻重了。端木莲为何要把这扇子留给你?”
“因为他还算要点脸皮。”付清欢耸了耸肩,摇开扇子轻轻一扇,“郑国夫人的玉佩,端木王爷的扇子,看来这一次我真是收获颇丰。我们什么时候回陵安?”
“等你我伤势痊愈。”
“既然难得出趟远门,那就不要整日待在那驿馆里了。”不知为什么,付清欢现在对那考究的驿馆充满了抵触情绪。
“端木莲一走,那里剩下的下人我都不认识,不如住到肖鹏的府里去。”
“你每把穗儿留下来?”
“他是端木莲的人,我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