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宫人,秽乱宫闱,四处传播如此不堪的物件,还鼓动众人恣意传抄,你可知罪?”皇后娘娘坐在正堂之上,俯视我们这些个蝼蚁,威严说道。
“奴婢不知何罪之有……”一道血水从她口角滑出,更显凄凉。
“大胆!掌嘴!”
?
皇后话音刚落,一名大汉手拿戒尺上前,对着她那张樱桃小嘴狂抽起来。血水四溅,如此场面众人不约而同向后撤了撤身子,有些胆小的直接用帕子遮住眼。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深深自责凌迟着我矛盾的心。现实永远比想象残酷,我只是想让她从中当个媒介,不曾想却迫害她至此。
“依南淩律法,你本应浸猪笼沉河底,可今年宫中事情太多了,再将你的破败德行公众于世有损皇家体面,惹人非议。”皇后装扮华贵美艳的妆容风平浪静,好似这条人命在她手中不过草芥般。
“你本就是歌舞伎,一身好本事无处施展,倒不如送给驻守边疆的南淩大军,让众将士也体会下他们用血肉换回的太平盛世。”
站在人群中,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果然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人畔传来众人的议论,都是我不忍想到的实情。
“她这幅小身板子,怕是还没到边疆就先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吧?”
“这招真绝,让她仗着美貌勾搭皇上,送去那种地方做充当军 妓,也是合了她的口味。”
“听说边疆军队的男人许久不曾尝过女人的味道,她保准活不过今年冬天。”
伏在地上的她对上我的眼睛,血肉模糊的唇扬起笑意,像是风中破碎的花朵。有释然也有无奈,最后全部归结成解脱。
我深感明智的识时务放到此时便是不近人情,变成懦弱,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冲上前跟皇后那老女人说帕子是我绘的,计划是我设计的,怜宫人只是帮凶而已?
“众人听命,从今日各处都要小心警惕,回去后彻查宫中有无此等淫 秽腌臜物件,若是搜出来自行处理便是,偿若让本宫揪出来,怜宫人的下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各处主子也要受连坐自责!”皇后霸气说完,遣退众人回了寝殿。
我看着怜宫人被侍卫拖走,地上满是深深浅浅的血痕,紧接着几名小宫女端着木盆上前,用布子将痕迹擦拭干净。一气呵成,仿佛从未有过那场刑罚般。这也让我毛骨悚然,宫人们脸上神情沉着,动作娴熟麻利,显然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发生。
救她,要救救她!
眼下只有一人能救她,那就是皇上。
我带着宫人来到议事厅前,外面戒备森严,单凭我这个弱女子,想要进去简直比登天还难。正在徘徊之际,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老太监从远处走来,身后小太监手里端着盅汤,显然是送去给皇上的。
“哎呦娘娘,您怎么在这儿?”他示意身后小太监停下,看我时脸上闪过惊讶。
我比划着,意思要进去见皇上。
“娘娘难为老奴了,皇上正在议事,早膳和午膳都没好好用,现在喝碗参汤撑会儿,这种时候娘娘还是不要进去打搅的好,有什么事不妨跟老奴说说,说不定呀还能给娘娘出些注意。”
我抽下发簪,在老太监掌心写下个怜字。他连忙攥紧拳头,警觉的四处张望。
“娘娘是为了怜宫人而来?”
我连忙点头,在这宫中住久了一个个都变成人精,能活到这把岁数还屹立不倒的,定是人精中的人精。
老太监弓着腰,引我往一旁走去。见周围没了人,才小声说道。“娘娘还是不要去管这件事的好,怜宫人咎由自取理应受罚。皇后娘娘统御后宫,自然有权利掌管一切事宜,这里面有多少新仇旧恨老奴不得知,但皇上定是不会插手此事,还望娘娘正值风头正旺,别去惹皇上不痛快的好。”
我拉住他的衣袖,不解的摇摇头,他怎么就敢笃定皇上不会插手此事?
老太监被我这孩子气逗笑,缓缓转身附耳说道。“那怜宫人本就是皇上慰藉相思的替代品,眼前有娘娘陪伴左右,她就成了多余。娘娘好生想想,老奴先下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果然是个害人精,没有毒辣心肠还学着利用算计旁人,最后落得良心被凌迟。可无论如何,我都该去见她一面,赎罪也好道别也罢,都该去见见这个可怜的女子。
☆、195与阿胤相见
在这宫中我能说上话的数来数去只有老太监一人,虽说记恨他曾经甩了我一巴掌,但此时此刻能办成事的也只有他。
我差人给他送去些珍贵药材和金银珠宝,本来就是试试,也不知道那老太监喜好些什么,可没过多久,专门伺候他的小太监悄没声过来,送上块腰牌。
小太监神秘兮兮附耳道这块腰牌能在宫中各院畅行无阻,我听后了然一笑,宫中各院,自然也包括关押着怜宫人的私狱。
宫人们见到腰牌的来历,都心知肚明只字不提,跟着我朝私狱的方向走。我再次感叹,这宫中处处是人精,之前竟不自量力还想着利用别人,这是头发长见识少。
一切顺利无阻,仿佛被人提前安排好,我进了私狱,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怜宫人。
狱吏不肯打开牢门,无奈只能与她隔着门见面,她似是没有料到我会来此,挣扎着身子挪到牢门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几天前还是如玉的美人,如今破败成浸血的人偶,自责加怜惜冲的我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砸在我们握紧的手上。
她笑笑,有气无力开口说话。“真没想到,来看我的竟是你。起先我还以为你是皇后的人,故意设这个局让我跳,看来是我想太多。”
我仍旧是哭,为她命运多舛,也为自己迷雾中摩挲前行的未来担忧。
“不要哭了,这都是命,折在你手上算是幸运,若不是你往后还会有其他人。上次西厥和亲公主一事皇后因冤枉我颜面受损,以她的性子定会找个机会还回来。我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那日当你说及韶华易现君难见时,我就想搏一搏了,与其坐以待毙困死在这牢笼中还不如搏一搏。”说了这些她气力耗尽,闭上眼缓了一阵。
我起身找到狱吏,讨了碗水喂给她。
她身子虚弱的很,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将嘴唇在碗里浸了浸。
我从怀中掏出一堆小瓷瓶,作势要给她上药,她努力咧嘴笑笑,摆手拒绝。“不必了,你也不必自责,这都是命,都是命……”
我还在坚持,要喂她喝下补气的药丸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极轻,像是女子。
“快走,若是皇后的人见你来此,真就大事不妙了,快走啊!”怜儿催促着,虚弱的将我推开。
我深知她的意思,慌忙起身往回走,但来的路只有一条,这样定会撞个正面,倒不如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寻了处阴暗角落,我蹲在那里,看豆粒大烛火下映衬的牢狱,出现的到底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身着黑色兜帽斗篷,站在牢狱前,怔怔看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怜宫人,冷冷开口。
“这些帕子你从何处得来?”
熟悉的嗓音透过冷冽的空气传来,冲进我的耳膜,直达心扉,我握紧拳头,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是阿胤,阿胤果然注意到这条帕子!我赌对了,阿胤对那本小黄 书再熟悉不过,必定也能一眼认出我的笔法。他何等聪明,怎会看不透这一切。
“这些帕子你从何处得来?”他再问时,语气中明显耐心不足。
怜宫人双手扒住栏杆,艰难的抬起头。“殿下是你吗?我是怜儿啊,殿下可还记得昔日相救的怜儿?”
他从腰间拿出帕子,递到她面前冷冷说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只想知道这些帕子你从何而来?”
“殿下,这些帕子……这些帕子都是怜儿所绘,都是怜儿所绘……”
他缓缓蹲下身子,单手执起她满是鲜血的小脸,用拇指指腹轻抚她的双眸,那双眸子与我有七八分相似,许久,从他口中慢慢溢出一声阿瑟。
我才是阿瑟,我才是阿瑟!怜宫人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阿瑟将怜儿认成了我,只因一双相似的眸子。
我拎起衣裙想要往外跑,可现在我换了容颜,还不能开口说话,怎么才能让阿胤信我?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稍稍的迟疑,换回的竟是永别。
“你且等着,我不会让你死。”阿胤松开手,任由怜宫人如破布娃娃般滑落。
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慌了,提着裙踉跄跟了上去。真是笨蛋,实实在在的大笨蛋,刚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应该在看到阿胤的那一刹那扑上去,先抱住再说。
男人天生脚力比女人好上许多,偏偏狱里漆黑小道山路十八弯,我呼哧带喘追了好久,阿胤却一直都没回头。他懂得武功,没理由听不出身后有人追赶,阿胤怎么不回头,他怎么忍心不回头?
快要追不上了,就快要追不上了,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立马蹲下身子从旁边捡起块板砖,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不能说话,就用粗鲁些的方式让阿胤认出我吧。
投射这项技术对我来说是个大难题,上次砸中太子妃就是最好的证明,可这次事关后半生幸福,我别无他选,静心凝神抄起板砖瞄准阿胤的后背使劲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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