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江,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可是上一段婚姻我投入了太多,甚至差不多把自己的心都掏空了,现在的我就是个空心人,我不值得你再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下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过这一生的——”程宜宁缓慢的说道,一字一句,都像是耗尽她的气力才说出来似的。
“会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不是你说了算的!”他像是深呼吸了好一会,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怒意,依旧沉着脸色说道。
“绪江,你知道吗——你出现的那段时光是我生命里最难熬的一阶段,不管我碰到什么困难,你都会无条件的第一时间出现,我怕越拖下去,我会把这样无条件的依赖当成习惯,你没有欠我什么,也没必要为我付出那么多。”她说完后终于不再看他,随手从雪地上拎回了包,就往她自己的小区方向疾步走去。
“程宜宁,既然是老子先提出来追你的,要不要放手也是老子的事情!”唐绪江站在原地愣了一小会,这才冲着程宜宁的背影大声喊道。
苏正卓上了半天班就开车离开了公司。
这段时日他的失眠症愈发严重,甚至于吃双倍剂量的安定片下去都没有起作用。他把车子开到了程宜宁现在上班的办公楼下,在最远处的停车位那边停好车子,这才靠在座椅上小憩了起来。
上次打斗时他的手臂被刀锋带到,到第二天才去缝针,拖延了这么久,手臂上的伤口处理起来便麻烦了一点,到现在还有点发炎着,被那伤处的炎症影响的缘故,他今天出门时还伴随着低烧的症状,连车内的暖气都没有什么效果。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了半天,临到下班时这才把座椅调回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厦出口处的方向望去。
直到行人寂寥了,他才看到程宜宁和唐绪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没一会就走到空地上,似乎堆起了雪人。
他没看一会又去掏出烟来点上。
他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病了。
☆、第63章
苏正卓坐在位置上看了好一会,见着唐绪江和程宜宁堆好了雪人,程宜宁又弯下去,多半是在修饰雪人的脑袋,没一会唐绪江却是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右手似乎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
这种场景,用不着多想,他就可以猜到远处的画面。
下一秒,那雪人的脑袋毫无预料的摔了下来,立马散起一地的小雪团。
隔了那么远,加上天色暗沉,他根本看不清楚唐绪江和程宜宁的表情,可是饶是如此,视线还是不受控制的朝那边望去。
没一会他便看到程宜宁转身朝前面大步走去,他看出她走的很急,那积雪太深,她脚上的靴子大半都没入积雪,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深一步浅一步的继续朝前面走去。
没被行人走过的路段还好些,越是走到外面,路面上被行人踩过的地方带了冰霜的,其实是极易滑到的。
果然,她没走几分钟,他就带到她脚上一滑,身子跟着踉跄了下,好在随即就被她自己稳了回去。
他顾不得多想就开了车门站到马路上,被外面的雪花带到,他才察觉到外面的气温比想象中的还要低很多,他砰得一下关好车门,那车身上立马抖落下来好一些学花,只不过下一秒他却是又重新靠回到了车门上,并未追过去。
毕竟,他和她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了。
程宜宁一直疾步走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才察觉到自己走的太快,居然还在冰天雪地中走出了一身的热汗,可是进屋没多久,那层热意又被零下几度的室温给浇灭了,加上出汗的缘故,背上黏糊糊的,她迫不及待的把外套脱下来,没想到里面也飘进去了好多雪花,沾了体温的热度,那点积雪早就融化了,连着里面的线衫也是颇为潮湿的。
程宜宁摸了下潮湿的线衫,拿了睡衣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澡了。
先前在寒风中走太久,这会洗好澡出来时,她还是头重脚轻的厉害,她泡了杯热茶握在手心,仿佛这样才能把心头的杂念压制下去。
她就这样一直发呆着,直到觉得杯里的热茶都冷却了回去,她想着再去换杯热茶,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程宜宁放下茶杯,有些狐疑的朝外面走去。
“宜宁,是我——”外面果然传来唐绪江的声音。
“你——早点回去吧?”程宜宁知道自己先前下一子讲的有些过激,不过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把她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说给唐绪江听,眼下她应了一句,依旧站在门口处,隔着紧闭的大门劝道。
“你先让我进去吧,刚才还没讲完,你让我进去把剩下的说完我就立马回去。”唐绪江在大门外难得一本正经的央求起来。
其实他手上是有备用钥匙的,不过他怕就这样开进去会吓着程宜宁,眼下依旧耐着性子呆在大门外。
“你自己说的,聊几句就回去。”平时唐绪江都和她嬉皮笑脸惯了,程宜宁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让他在外面吹冷风,更何况她觉得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还不如一次性把事情都解决好,想到这时她有些迟疑的问道。
“恩。”唐绪江听出程宜宁有些动摇起来,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果然,程宜宁下一秒就把大门打开了,门外的唐绪江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黑色外套上隐有白色的积雪,想必是在外面晃荡了很久的缘故。
程宜宁知道那积雪没一会就要融化,他刚进来,她就伸手快速的帮他掸了下身上的积雪。
“我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帮我下碗面,我们再谈可以吗?”唐绪江进来后随手把大衣脱了放在沙发上,不假思索的问道。
“那——也行吧——”有过先前雪中的交谈,此时再看一本正经的唐绪江,程宜宁居然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眼下她也想不到更有说服力的说辞,唐绪江这样提议了下,她便干脆退到厨房里烧面去了。
其实她倒是希望那碗面烧的越慢越好,可是一切都如常,不管她把配料切的再慢,没多久滚烫的一碗面就烧好了。
也许这是她为他烧的最后一碗面了。
平心而论,她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程宜宁端出去时心头百感交集的想道。
唐绪江像是真的饿了,程宜宁端出去后他没一会就把满满的一碗面都解决掉了,连带着把汤底也喝的一干二净起来。
“宜宁,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亲自烧面给我吃让我觉得有家的气息的,你还是第一个。”他吃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家人呢?”相识这么久,程宜宁知道唐绪江来头不小,不过对于他真正缄默其口的家世倒是了解不多,眼下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
“我和我哥都是私生子,从小我们的存在就是唐家的耻辱,我哥还好些,至少他出生的时候外界已经知道唐家有这么个私生子了,等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干脆就直接把我送到国外去了,常年让保姆照顾着而已。甚至连唐家的家谱上都没有我的名字,我的存在与否对于他们来说毫无关系。”唐绪江说时脸上现出无比自嘲的神色。
“那——你妈呢?”程宜宁接触的范围内都没有如此难以置信的家庭关系,她继续费解的问道。
“我妈长年身体不好,等到我长大一些了,她会偶尔和我通个视频电话。我读大三的那年寒假本来是想准备回来看她的,没想到她没熬过那个冬天就走了——那个时候我哥克服重重阻力,刚接手我爸的公司,我知道他是很想让我妈看到他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可惜我哥那时刚上去就因为决策失误引发公司的董事集体抗议,想必我妈就是因为这样才没熬过那个冬天的——”唐绪江一脸平静的说道,可是于那平静之中还是有几许淡淡的哀伤,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对上他的视线。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妈已经故去了——”程宜宁立马道歉起来,怪不得面前的唐绪江偶尔轻佻偶尔放浪形赅,先前她一直以为是他在国外生活多年,沾了国外开放的作风才会如此。
直至这一刻,她才看清他的内心,其实也不过是个孤独的小孩而已。
生离死别,自然是这世间最大的苦痛。
在那样的家庭里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用多想,他其间肯定也是经历了很多的苦楚的。
她才想到这个念头,心头不知何时为何揪的紧紧的,生怕还会自他口中说出什么未知的事情来。
“宜宁,你知道吗,上次我过来时吃了一碗你煮的面,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这辈子我一定要追到你。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能够和喜欢的那个人一起生活,朝夕相处一起老去,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福分。你既然已经和苏正卓离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唐绪江忽然收起那点淡淡的哀伤,转而咄咄逼人的发问道。
“绪江,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程宜宁被他的视线逼的无处可看,干脆就往那空荡荡的碗沿上看去。
“你扪心自问,相识这么久以来,你如果真的对我毫无感觉的话,我也认了——可是如果哪怕你对我也有过一分一秒心动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遵循下自己内心的感受,放手让自己再爱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