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她要死定了!
小丫头没敢睁眼,穿着天青色的袄裙站在那儿,等待着对方劈头盖脸的怒叱。
谁知牧容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那支桃花,随手夹在了耳根上,绕过她直奔卫夕而去。
“卫夕,你过来一下,本官有话给你说。”
牧容站在距她几步远的位置,耳根带着桃花,眉眼看起来诙谐又娇媚。然而他语调低沉,面色凝重,心情似乎不太好。
怪了,这厮又怎么了?午头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卫夕心里泛起了嘀咕,周围的丫头也齐齐敛了笑。她和青翠对视一眼,后者正准备扶她起身,牧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示意青翠退下,自己上前将卫夕打横抱了起来。
他身经百战,抱她轻而易举,步履轻快的走进了偏厅,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临时休息的软榻上。
卫夕挪了挪屁股,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趴在牧容身上,仰头看向他:“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本就岁数不大,现下狐疑的模样看起来天真无邪。牧容没说话,只是深沉的凝着她,眼神中暗流涌动,灼的她心里发慌。
“大人……”她隐忍不住,嗫嗫唤他一声。
牧容一霎就被点醒,敛了神色,眉舒目展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夕儿,你会背弃我吗?”
他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牙色的飞鱼服流光璀璨,周个人散发出一股淡雅如兰的神韵。但他的眼神刚毅炯灼,趁着那漂亮的眉眼,却不显突兀。
矛盾集合一体却又赏心悦目,她简直爱死了他这种调调。
卫夕心里一痒痒,仰头噙住了他的唇瓣。
来自唇畔的轻轻啃噬让人骨子酥麻,仿佛可以将心头万千的壁垒齐齐击破。牧容半阖起迷离的双眼,手缓缓抬起,在空中顿了顿,继而紧紧揽住了她的腰肢。
罢了,她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他早已沉沦,不可自拔,这才是他要认清的真相。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要……”青翠立在门口登时噤了声,眼梢的末端是格外香艳的场景——
身穿飞鱼服的高大男子将小巧的女子压在软榻上,两人十指紧扣,正吻的忘我。
脸颊的燥热将青翠打顿的脑仁唤醒,她捂着眼赶忙逃开了,没走几步又踅身回来,将偏厅的门紧紧阖上。
大人也真是的,要亲厚也不寻个雅致的好地界。
……没情趣。
深刻的吻绵延而冗长,好不容易才得空喘息,卫夕旋即按住了他作乱的手,嗔怪的看他一眼道:“咱们两人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你还问这种傻问题……任性。”
牧容按耐住焚身的情欲,吻了吻她白皙的脖颈,曼声道:“那你告诉本官,你会不会背弃我?”
“笨蛋,我不会背弃你。不管如何。”卫夕笃定的脱口而出,握住他的手,随后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
牧容自己的凝着手心,专注的感受着她的一笔一划。她的行笔格外有力,似乎要将这四个字刻到他的骨子里。
末了,卫夕冲他机灵的笑了笑,“大人,懂了吗?”
牧容的眼光和她胶着在一起,沉静的眸底逐渐迸出火一样的热情。她又一次,成功的渲染了他。
姻缘究竟是什么?在他看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好半晌,他薄唇轻启,悠悠吐出两个字:“多谢。”
他费劲千辛万苦征服朝野,而这个女人却轻而易举的征服了他,还让他那么的心服口服。
没有刀剑,没有利刃,唯有四个字——
同生共死。
☆、第七十七章
火烛柔艳,一宿好梦。
翌日是休沐,牧容晚起了一会,并没有叫醒卫夕。
床上的人抱着被子睡得正想,样子像个小狗熊,裸露在外的香肩还残留着欢好的痕迹。
昨夜良宵历历在目,光想想都觉得血脉喷张。牧容唇畔漾起恬适的笑,俯身在她额前留下一个轻柔的吻。有佳人陪伴,此生堪称无忧了。
洗漱妥当之后,他换了一身老绿色锦袍,白纱交领,腰系玉带,窄腰宽肩的身材一览无余。
天还有些倒春寒,他站在廊子里朝双手吹了口热气,踅身回屋取出绣春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清晨的阳光甚是明媚,牧容眉眼狠绝,宽袖中灌满了劲风,手头上的绣春刀使的出神入化,刺破空气发出清脆的烁烁之声。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中衣便染了一层薄汗。
最后一式,绣春刀一击突刺穿过迎春花的花丛,抽刀而出的时候,刀锋之上恰巧携着一朵鹅黄色的小花。
花是温暖的,刀是无情的。柔美和刚毅本就不是同根,如此衬在一起,还真是有种绝望的美感。
牧容眯了眯眼,伸手将那朵残破的迎春花摘下来,放在指尖捻了捻,随后丢弃在地上。
这种美感,不要也罢。
在他收刀入鞘的时候,青翠从廊子里急匆匆的跑进来,老远就唤了声:“大人!”
牧容蹙了下眉头,压低声道:“清早嚷嚷什么,小声点。”
青翠登时噤了声,跑到他跟前知趣的瞥了眼寝房,继而摆正神色道:“大人,沈公公来了,这会子在正堂候着呢。”
这沈公公不是一般人,名唤沈安康,护送圣上赏赐到荷塘镇的宫里人就是他。依仗着他干爹刘福和自己那身三脚猫的功夫,平日里那叫一个作威作福,不过好在他没那个胆魄得罪锦衣卫,对牧容倒是很客气。
今儿臣子休沐,沈公公不在宫里待着,却跑他这指挥使府里晃悠,铁定是圣上有什么吩咐了。
牧容不敢怠慢,将绣春刀直接配在腰间,大步流星的走向正堂。
沈安康穿着太监常服正坐在太师椅上呷茶,本就生的白净秀气,远远看去也就刚及弱冠的样子。这会子瞥到牧容后,赶忙将茶盏放下,起身行了一个礼道。
牧容回以一礼,客气道:“不知沈公公要来,有失远迎,怎不提前通报一下?”
“哪里哪里,今儿是休沐,我一切从简。”沈安康笑眯眯的看他一眼,“牧指挥使在家也是刀不离身啊?这样不好,既然是自个儿府里,还是不要让戾气太重的好。”
“戾气重的不是刀,而是人。”牧容气定神闲的弯起眼眸,细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刀鞘上的纹路。
沈安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牧指挥使说的是,这刀是死物,若不是被人使,又怎能杀人呢?”
牧容笑而不答,他素来不喜结交这些没根的男人,许是这帮人心病太重,总感觉他们说话阴阳怪气的。
沉默了须臾,沈安康上前一步,敛正神色道:“牧指挥使,皇上口谕,让你携手下卫夕进宫觐见。”
牧容一愣,“携卫夕进宫……皇上可有提及什么事?”
沈安康老早就听说锦衣卫指挥使在府中豢养了一名女手下,如今看他这惊诧的表情,传言应该是赌中了。
他曾经在荷塘镇见过她一次,生的灵动漂亮。如今一看,这有根的男人也不好,再精明也得坠入温柔乡……
沈安康意味深长的半阖起眼,继而恢复神色,直言道:“大人应该心头有数,卫夕护主不利,此事传到了圣上耳朵里,怕是……要问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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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宫门起,卫夕的心就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步履紊乱的跟在牧容后头。一睡醒就得知皇帝老要召见她,还是问罪……她被吓得六神无主,连牧容停下步子都没有察觉,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胳膊。
“别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好好走路?”牧容低声呵斥她。
“……嗯。”卫夕捂着酸痛的鼻子点点头,尽管极力保持镇定,可惊惶的神色还是掩盖不住,像一头迷失在荒野中的小鹿。
牧容看着心疼,见周围没人便大胆握住了卫夕的手,不轻不重的在她手心按了按,“别怕,有我在。一会见了皇上你只管谦卑认错,别的不要多说,我来给你解决。”
他的热量顺着手心传进来,卫夕一霎就被男人的安全感包围起来。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她抿着唇点点头。
光宏帝正在御花园游玩,跨过内道宫门时,远远有两个近身太监虾着腰、挪着小碎步迎了过来。
卫夕抬眸看了看,叹气道:“对不住,我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傻话了,”牧容眉眼谦和,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我说过定会保你平安,放心吧。”
来到御花园后,光宏帝正坐在凉亭里小憩,周围站了三四个人,右丞相蔡恒,一同游玩的逍王和福王,以及大太监刘福。唯有他一身正黄私袍颇为扎眼,老远一看就让人心头发怵。
原本牧容还有些狐疑,逍王受伤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特意叮嘱过逍王莫要多言,如今怎就传入皇帝耳朵里了?
当他走进时,右丞相蔡恒身板笔直的站在光宏帝一侧,正眈眈望他。牧容回以一记狠绝的眼神,继而笑眼盈盈的躬身道:“臣参见皇上。”
“牧爱卿免礼。”光宏帝对他倒是客气,和煦的朝他一摆手。
牧容享有殊荣是朝野里人尽皆知的事,卫夕却只能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卑职卫夕,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