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呼呼刮着,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顾水璃莫名的感到一股透骨的悲凉,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她轻声问道:“这就是你不想让我看到的?”
孟云泽无声地立在她的身旁,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
顾水璃心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声音虚弱,微微带着颤音,“你早就发现了这座墓对不对?墓里面埋的就是石屋的主人对不对?原来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小岛,而是死在了这里,对不对?”
孟云泽声音也很沉重,“阿璃,我……我不愿你看到了伤心……”
“不对!石屋里住的是两个人,可是这里埋的是妻子。那么丈夫一定是在妻子死后,伤心地离开了!”顾水璃猜测道,“这个妻子好可怜,她丈夫让她的墓碑对着大海,想必是想让她看着自己顺利回到大陆,可是她却孤零零地留在了这个孤岛上……”
“丈夫并没有走……”沉默了会儿,孟云泽低沉地开口,“我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墓旁边还靠着一副骨架,……想必就是那个丈夫。我发现后,已经将他们合葬在一起了。”
顾水璃的心一阵刺痛。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感激当年修建石屋、创造这个世外桃源的两个前辈,也一直乐观地以为这两位前辈当年已经顺利离开了小岛。想不到他们的尸骨居然一直就在岛上,而且显而易见的是,当年妻子死后,丈夫不舍妻子,也死在了妻子的墓旁,却无人为他收殓……
“他们一直没能离开……”顾水璃喃喃道,“那么我们也一样离开不了……”曾经无限的信心突然一下子被击垮,她的双肩耷拉了下去,整个人陡然失去了精神和活力。
“不会的,不会的!”孟云泽揽紧了她的肩,似乎给她信心,也是给自己信心,“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
两个人默默地在墓前站立了一会儿,心中感念这两位前辈当年创造的条件为他们提供了庇护。顾水璃鞠了几躬,正准备转身离去时,视线的余角突然发现山洞的石壁上好像有异样,走近前去仔细查看,却发现石壁上刻了密密麻麻的字。
孟云泽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刻字,走过来默默看着,神色震惊而感动。
“润甫,上面都是繁体字,还是文言文,我看不太懂,你讲给我听听。”
孟云泽仰着头慢慢念着,低沉的声音在山洞里缓缓响起,带着空洞的回音,有着无尽的沧桑和悲凉。
原来,这一对男女来自两个有着世仇的家族,他们的相爱不为家族接受,便乘船来到了这座孤岛。他们在岛上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后来却因岛上医疗条件有限,妻子不幸难产死去。
妻子死后,丈夫伤心欲绝,他深深后悔因自己的一己之念带着妻子来到这荒芜的小岛,导致她早逝。他将妻子葬在看得见大海的方向,并时时到墓旁陪她,想念妻子的时候,便将对妻子的思念刻在了石壁上。除了他们的故事,还刻了平时两人相处时的小趣事,有妻子曾经说过的话,有他想对妻子说的话……
孟云泽念着念着,声音哽咽,竟无法再念下去。饶是一个身经百战、看淡了生死的七尺须眉男儿,此刻也是感慨万分,感动莫名。他见顾水璃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更是不忍心再继续念下去。
“润甫,想不到……石屋的主人……居然有那么悲惨的命运,好不容易……逃到了世外桃源,没过几天快乐的日子,却又是天人永隔……”
“虽然只是短暂的快乐日子,但在这两位前辈的眼里,也许比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要幸福得多。”孟云泽从刻在石壁上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那一对夫妻深厚的感情,既是感慨,也是安慰顾水璃。
“润甫,”沉默了一会儿,顾水璃又问:“你说那位丈夫在妻子死后,一人又独自生活了多久?”
孟云泽也是沉默,良久才道:“我猜没有几十年,也有十几年吧。”他指着最开始的刻字和最后面的刻字,“最开始刻的字刚劲有力,想必那时他刚刚失去妻子,还很年轻,之后的刻字都是越来越浅,到了最后,已经是虚弱无力,想必他已是年老体弱,终于有一天体力不支,倒在了妻子的墓旁……”
顾水璃无法想象一个人失去了最爱的亲人,独自存活在这个孤岛上,是怎样一种悲凉和孤寂。想必这位丈夫将在妻子的墓旁刻字作为生活的寄托,才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这里刻着对妻子的思念,刻着他们曾经的幸福和甜蜜,最后圆满地去追寻自己的妻子……
“润甫,”她眼里是深深的悲哀和恳求,“若我们也要一直留在岛上,请让我自私的先死去,因为我不能想象没有你而一个人守在这里的日子……”
“傻瓜,”孟云泽神色一震,将她紧紧抱住怀里,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不会有那一天,你放心,我会顺顺利利带着你离开这里。万一……,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相守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先离开谁……”
作者有话要说: 揭开了石屋之谜……
☆、野外的露宿
两人离开了山洞,心情都十分沉重,一路上默默无言语地往前走着,早已没有了出门时的轻松和愉快。脚下的这条路应该是当年的石屋主人经常出入的,陡峭不平处都有凿过的痕迹,故此一路顺利,没多久就从山上走下来,踏上了山背后的高地,再往前走,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高地上,隐隐看得到一条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往海边。尽管经过了多年的风吹雨淋,当年开凿过的痕迹却仍有残留。
“当年那位前辈一定是经常沿着这条路去海边,估计也是和我们一样去晒海盐、捕海鱼。”孟云泽看到沿路都有开凿的痕迹,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顾水璃突然想到石屋的主人虽然刻下了满满一石壁的文字,但是却只字未提他姓甚名谁,也不知他所处的年代,来自什么地方,唯一可以知道的只有他的妻子叫杨晓芙。所以他们称呼他时,都只能叫“前辈”。
关于石屋的主人,他们曾在路上聊了几句。孟云泽笃定他们来自大梁国,而且是梁武帝时代的人;顾水璃则暗暗猜测他们是清末或民国初年之人,越是在战乱的年代,他们越有可能逃到这避世的小岛。对这两位前辈身份来历的猜测势必又会引起他们对彼此背景的探究,引发更多的不解和怀疑,两人略略探讨了几句,便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
顾水璃只要想到这位孤寂悲苦的前辈,心中便又是一阵难受,加快了几步追上去,紧紧握着孟云泽的手不放。
孟云泽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转柔,轻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累了?”
顾水璃摇了摇头,眼中仍然有水光闪动,“不,我就是想拉着你的手。”
孟云泽微微怔了下,目光柔软,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暮色渐渐降临,他们离大海也越来越近。空气中的咸湿味道渐浓,隐隐可以听到海浪的拍打声。
正走得双腿发软,想找个地方歇息时,顾水璃发现前方靠着山壁有一个小小的石屋,“润甫,你看,那里有一个小石屋!”
孟云泽也很是惊讶,想了想,感激的笑着:“看来我们要又一次受那位前辈的恩惠了。估计当年他去大海时,每每走到这里便要歇息,露宿的话太不安全,便干脆建了一个石屋,作为中间休息的小驿站。”
转眼间已经走到了石屋前。石屋上的木门早已经腐烂,里面的空间狭小,仅可容身一两人,还布满了灰尘和杂草。
两人便趁着太阳未落山,就着夕阳的余晖,一个抓紧时间砍些树干做一扇简单的木门,一个打扫石屋。
修缮整理好了石屋后,太阳已经沉入大海,一轮清冷的明月悄然爬上了半山腰。石屋前,他们已经点燃了篝火,架在上面的烤肉发出了极其诱人的香味。
顾水璃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便忍不住吞着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孟云泽已经体贴的用匕首削下几块肉片串在竹签上递给她,看着她被火光照得发亮的脸,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黑灰,笑得温柔,“今日走了一天的路,你想必已是累坏了吧?”
顾水璃摇了摇头,接过肉串不客气地吃了一块,看到孟云泽含笑看着她,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肉串送到他的嘴前。
两人便肩并着肩,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的吃着。熊熊的火光暖暖地包裹着他们,温暖了他们的身体,心中也是既安定又柔软。
吃饱喝足后,顾水璃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见那间小小的石屋,又想到山谷和石屋里那些舒适实用的生活设施,不禁感慨道:“这位前辈实在是又细心又周到,他当年想必对他的妻子极为温柔体贴,是一位了不起的丈夫,只可惜他的妻子无福消受……”
孟云泽握紧了她的手,“那位杨晓芙夫人有了这样一位深情体贴的丈夫,虽然只有短暂的相守,但想必也是幸福之极的。”
顾水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们就好像是中国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只不过他们倒是比罗密欧和朱丽叶要幸福得多,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共同生活过、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