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还请皇上明察!”
江月夜话音一落,就引来文武百官的一阵骚动。就连皇帝,也都不自觉的扬了扬眉毛。一个个面上不说,心里却暗自肺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御史大夫左图成移步出来,躬身道:“皇上,此事确实有众多蹊跷之处,但江家私坊督造不严,导致劣质物品出现,使得六皇子无辜受累,证据确凿,实属大逆不道。就这一点,就该当重罚。念及江五小姐乃一介女流,可以从轻处理,但江大人,江月明两个主事者,切不可轻饶,免得世人都有样学样,不把国典法纪放在眼里。”
江月华进了翰林院,也到了被人称为大人的一天,可御史大夫这句“江大人”,听起来更像是讽刺。才刚上任,后墙就失了火,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怕是要以为他恃宠而骄了。
孔德圣一向和御史大夫不对付,听到这话,不禁反驳道:“左大人此言差矣!流进宫中的是一双旱冰鞋,不是一只蚊子,这么大的物件儿,没弄清从哪儿来就送到了六皇子手里,这宫里的查检也太疏漏了!再说,就凭一个人的供词,就治了江氏兄弟的罪,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左图成就等着孔德圣跳进这滩泥潭里来,孔德圣的话刚出口,他就酝酿好了说辞等着,果不其然,一向大公无私的孔丞相张口就为江家辩解,让他抓住了机会。他不阴不阳的道:“奇怪!孔大人一向视国法为铁律,今天怎么变了风向?”
孔德圣挺直脊背:“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是吗?”左图成特意拉长了音调,猜忌的口气令众大臣还有皇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好一会儿,气氛濒临在凝滞的边缘,大家都被他吊足了胃口,他才不急不缓的抛出一句话来:“左某近日听闻了一件奇事,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还以为左图成会极力争辩的众大臣讶然不已,却又被勾起了更强的好奇心。
朝堂上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大家交头接耳的打听最近京里都发生了什么奇事,怎么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看到脚下的乱像,皇帝的眉头都皱紧了,郭临只得大喊:“肃静,肃静!”
窃窃私语之声这才停下来,皇帝面色不虞,径直问道:“左爱卿,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左图成弯了弯嘴角,朝孔德圣投去一个挑衅又轻蔑的眼神,顺着皇帝的话就说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孔丞相得上天眷顾,找到了流落在外的曾孙子嘛!”
谁都知道孔家人丁单薄,孔德圣一直为传宗接代的事忧心难眠,此刻听到这样的话,是个人都要多想。
左图成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等大家缓冲,他又道:“巧的是,那孩子竟然和江五小姐关系匪浅。而且我更听说,孔大人不久之后要设认亲宴,不但要把流落在外的孩子认回来,还要认了江五小姐当干曾孙女儿呢。就是不知道,孔大人此刻如此维护于她,是真的就事论事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皇帝当即就朝孔德圣投去了凌厉的视线:“孔爱卿,左爱卿所说可属实?”
因为孔家子嗣艰难,皇帝对丞相府的后院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孔惟良这才能苟且偷生一直到今天,要不然以他那宁脾气,早不知道死几百回了!
早年皇帝有意把长公主嫁给孔惟良,谁知愣是被他给拒绝了,皇帝心口还窝着这口气呢,现在一想起当初他竟敢因为一个姬妾就拂逆于他,这口气就一直顺不下去。
没曾想,孔家竟还敢明目张胆的认回孩子,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于是乎,一件皇子折腿案没理清楚,就又来了一件藐视皇权案。
左图成的目标一直都不是江家,不过是想顺着这根线把孔德圣揪出来而已。皇帝的心病他了解得很,一旦这事被翻了出来,孔德圣的圣心也就岌岌可危了!
而一旦孔德圣失了宠,他的位子也就可以挪一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到时候帮着安儿夺嫡也就更顺畅些,只要左鸿那边再控制住太子,这天下终究会是他的。
当年下决定和儿子演戏果然是对的,这次如果没有他,可没有那么容易抓住孔德圣的把柄。这件事情,从一双不起眼的旱冰鞋偷偷“溜”进宫开始,就已经拉开了序幕,江家那位所谓的大小姐也真是愚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不过倒也要感谢她的愚蠢,不然左鸿没有那么容易挑起事由。
正当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的怒火眼见就要爆发的时候,白旋躬身进入大殿,传报道:“皇上,傅将军班师回朝的军队到了,现正在殿外等候您的召见。”
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傅云清,只用眼神安慰江月夜不要害怕的傅云清,终于等到了他的东风。
他朝着江月夜浅浅一笑,本来就不十分害怕的江月夜,此刻更是把心安安定定的放回了肚子里。
好好的时机被掐断,左图成岂有不慌张的道理,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道:“皇上,傅将军班师回朝固然重要,孔大人的事情也不能不管哪!认亲虽然只是孔家的家事,可孔大人位高权重,一国宰相,如何能像平民之家一样率性而为?他孔家的继承人,往后不出意外,也会成为匡扶皇上的重臣,这万一……皇上,微臣斗胆,还请皇上劝一劝孔大人,千万要三思而行!”
是啊,一个贱妾之子,还有过那样一段,这得让皇上多膈应啊!
怎么着,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的。皇帝不接受,孔家也就不能接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香火,眼睁睁看着它断在自己眼前,孔德圣不发狂才怪。
然而我们这个皇帝,可是最厌恶人家忤逆他的。
因此,官爵,香火,孔德圣只能二选一。可不管他怎么选,皇帝的心病亘在哪儿,孔家子弟一样不得重用,这和废了孔德圣的官职,权利有什么区别。
左图成已经兴奋得快要笑出来,恨不得立马让孔德圣滚出朝堂。
白旋顶着皇帝黑成碳的脸,扬声禀告:“皇上,傅将军等一等没什么,可番禹的使臣也还候着呢。听上报的人说,这次番禹带了一支队伍过来,说是要和咱们比赛,番禹地处极北,常年冰雪,他们的勇士最擅长的就是冰上运动,这次特意派遣了这么一支队伍过来,名义上是切磋较量,实际怕是来者不善。”
傅云清暗暗对白旋点了点头,站出来补充道:“皇上,攘内必先安外,还是先接待使臣比较重要。至于左大人对孔大人的控告的怀疑,等番禹这茬儿过了,咱关起门来再议不迟!”
正文 结局(上)
四月的天气,还微微透着股冷意。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些延绵滞缓的雨水,让来自北寒之地的番禹使者烦躁不已。
同时,皇帝也是一脑子的火气,觉得番禹这次来根本不是议和的,更像是来示威。
明知道紫曦国气候温暖,就算是冬天,也没有多大风雪,一整个冬天结成的冰霜,到了开春,不出几日便会化了个干净。哪来得天然冰池给他们比赛。
而且就算有,也断没有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道理。
难办的是,番禹重口一词,就是要比冰上球,说什么蹴鞠是紫曦国的国球,当年两国就因此比较过,番禹一败涂地。这次卷土重来,就是要一雪前耻的。
“云清,你看,这事到底应还是不应啊?”冰池嘛,要建的话也不是建不出来,就是花费多点。
往常,只要皇帝遇上不好抉择的问题,便会宣了傅云清进宫,让他帮着参详一二。
傅云清微微弓着身,清浅的模样一如往常:“不应,恐有示弱之嫌。应了,赢了还好,输了的话,徒惹周边国家笑话。这事情,没有完全之策不好办。”
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似的。谁不知道,他们这个皇帝最好面子。
果不其然,皇帝一脸犹豫不绝,既不想示弱,也不想冒险。傅云清瞅准机会,模棱两可的说了两个字:“不过……”
皇帝立马转过脸来,看着傅云清:“不过什么?傅爱卿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皇上,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江月华的胞弟开的旱冰场?”傅云清抛砖引玉一般,在不引起皇帝反感的情况下,把番禹的要求和旱冰联系起来:“咱们若是依了番禹的要求,建一个真的冰池,花费巨大不说,还显得陛下您没有骨气,番禹小国,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在您面前讨价还价了!不如,就把这冰上球的项目换成旱冰球,既有异曲同工之妙,番禹也不好再挑剔。”
这可是傅云清早就计划好的,只要这件事成了,他和江月夜就能定下来了。
皇帝还是有些拿不准,犹疑不定的道:“这倒是个方法,可傅爱卿能保证我们赢吗?你也说了,旱冰和真冰是异曲同工的,番禹人常年和冰雪为伍,到底比我们强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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