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自幼老成,从未真正在人前失态过,现在却被宁国惊得仪态尽失,可见心中到底有多惊恐。
自允忠义两全的韩大人在旁边听了,默默往后退去,故意拉开了距离,下官,下官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语。非礼勿视,非礼莫言,非礼莫听!
“刚刚那位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了她。”宁国刚刚虽然陷入了熟睡的状态,却觉自己睡得正香之际,有人夹着自己飞檐走壁,好似在天上非一般。朦胧中,依稀瞧见那人青衫猎猎,可不正是进庆丰楼之前,自己称赞人家好看的女孩子嘛。
“哦。”景宗应了一声,联想到自己兄妹刚刚被人家救了,宁国这种脾气秉性,倒真有可能说出喜欢某某女孩子的话来,大概只是小孩心性罢了。他想得乐观,没把自家妹子这喜欢和爱画上等号。
“启禀圣上,奉天府尹廖坤想面圣。”韩府中有人前来通报,却是奉天府尹来见驾。
“宣!”景宗吩咐下去,又看看妹妹,有心让她回避下,又苦于当前环境比较空旷,没什么好的藏身之处,最后只能无奈放弃,只怕宁国能暂时恢复淑女作风。
“臣奉天府尹廖坤救驾来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过而立之间的尹廖坤尹大人,头顶上的毛发稀少,就那么几根,幸好大周朝的官帽够大,方才掩盖住他年轻谢顶的尴尬。奉天府尹大人不能不来,当即跪倒在地,三叩九拜后,颤巍巍跪倒在地,静候景宗吩咐。自己的政治生涯怕是到头了,尹大人心中苦涩不已。不到半年时间,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刺俩次了。若非景宗宽厚,再有几顶乌纱帽都不够被摘的呀。
“免礼!尹爱卿,孤今日微服私访之际,竟被人暗算,若非有侠女仗义相救,只怕……”景宗眼神闪烁,盯着尹廖坤不肯明言。
“臣该死!臣……臣请圣上恕罪!”景宗一句话,吓得奉天府尹冷汗直冒,贴身小袄瞬间湿了半截,赶紧认罪。
“孤要你将功补过,限你三日内,抓住整个京城的李唐余孽!如是跑了一个,你就回家种红薯去吧!”景宗语声平和,强压心中怒火。这才几个月啊,在自己的地方上,自己的京城里,竟被人连续暗算了俩次!真是书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孤是病猫是不是?孤要让你们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京城的主人。
“臣……遵命!”谢顶府尹苦着脸,咧嘴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速去速回,记得,尹爱卿,三日后的此时,若你还抓不住这城里的李唐余孽,自己写折子吧!”景宗冷着脸打发了谢顶府尹,才转身对自家皇妹道:“宁国,一会儿就随孤回宫,莫要向母后提及此事,否则又要担心。”
“是,皇兄。”宁国应了一声,也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通红,整个人像燃起来一样,摸到哪里,哪里烫。
“恩?怎么?宁国,你不舒服?”小公主的异常太过明显,以至于景宗都瞧在眼中,故而有此一问。
“皇兄,刚刚是不是应该吩咐尹大人连带查一查救咱们那位姐姐的身份呢?救了咱们,咱们身为皇室中人,总要有点报答吧。”
☆、96|第九十六章 曲终人散(二)
“皇兄,刚刚是不是应该吩咐廖大人连带查一查救咱们那位姐姐的身份呢?她救了咱们,咱们身为皇室中人,总要有点报答吧。”宁国公主如是道,可她面上羞涩红晕无论如何都没下去,也不晓得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奉天府尹廖坤从韩大人家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待到出门之际,只觉后背冰冷冷,再一摸,后背衣衫尽湿。
景宗的话犹在耳边--“三日后的此时,若你还抓不住这城里的李唐余孽,自己写折子吧!”一向仁厚的景宗这是怒到了极致,真抓不到反贼。寒窗苦读十年,辛辛苦苦换来的这身官衣官帽就干脆脱了,放到府衙当中,自己请辞,回老家种田去吧!
唉……真是一言难尽!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正是此时廖坤廖大人的心情写照,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浮夸。
李唐余孽真是大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潜伏在京城之地。不光如此,这反贼当中的大鱼小鱼还总在京城这潭水里搅合,生生要把潭水搅浑才开心!
“来人,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尽一切力量,搜捕李唐余孽,宁可错抓,不可错放!”奉天府尹廖坤到底还是舍不得头顶上的乌纱帽,但凡有希望,都要试上一试。
人在困境当中,都是如此,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要再努力一把。不光廖坤如是,换谁都大抵如是。
在门后候着的衙役捕快们闻言,正要抱拳称是,转身离去,好赶紧抓差办案,却听谢顶的府尹大人一字一顿道:“二日之内,一定要抓到李唐余孽!要是抓不到,本官固然要回家种田,你们若不尽心尽力,只怕……哼哼!”
虽未明言,可奉天府尹廖坤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他还在任上当着这个小小的奉天府尹,哪怕脱了官服,也能在这之前,让不出工出力的衙役捕快之流先丢了差事。
景宗给他三日时间,他便只能给手下二天时间。自古以来,官场事就是这么一层一层压下来的。
上位者想要手下人尽心尽力干活儿,无非俩种激励方式,要么奖,要么罚,或者兼而有之。
“绝顶聪明”的府尹大人知道这个道理,又缓了缓,和颜悦色道:“众位兄弟,只要大家伙尽职尽责,抓了李唐余孽,便是天大功劳!到时候,本官自当奏请当今圣上,为大家请赏!诸位切莫辜负了皇恩浩荡!”
画饼充饥,聊胜于无。衙役捕快们也知道此次事闹大了,当今圣上微服私访,竟然俩次都遇上李唐余孽刺王杀驾,这种烂事搁谁身上都得怒。他们三三两两一队,分工合作速度,当即四散下去。
“大人,您面圣之后,到底如何?”奉天府的幕僚先生姓于,名淼,字垂柳,腹中颇有几分才华,只是时运不济,总与科举之路失之交臂。三年前,屡试不中的秀才郎,万般无奈之下,便投奔了老乡,给东翁打打下手,出出主意,也算另一种途径的施展抱负。他见东家顺着额头流汗,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便开口问道。
“别提了,这回本官只怕劫数难逃,这李唐余孽,真是欺人太甚!”谢顶府尹恨恨道。大周朝一般武将骑马,文官乘轿。廖坤一低头,钻进了门口的轿子。
小轿颤悠悠往奉天府官衙所在行去,四名轿夫配合的好,走得稳当。幕僚师爷跟在后面,边走边道:“那大人作何打算?”
“当今圣上龙颜大怒,责令我等三日结案!”奉天府尹廖坤的声音从小轿中传出,透着无奈。
奉天府官衙,后门小道附近。
“嘿!那位小姑娘,你这般挡路到底是何道理?速速闪开,否则,别怪咱们奉天府的人不客气了!”突然轿夫喊了一声。给奉天府尹廖坤抬轿子这些人狗仗人势惯了,此时又赶上自家大人心情不好,催了好几次要更加快些了。此刻见有人挡路,心中恼火大了,说话比较冲。
“本姑娘此来,专为大人送上功劳一件!不过,原来大人似乎并不需要,那还是算了,本姑娘犯不上热脸去贴冷屁股。”青衫女孩背对众人,声音清亮,颇有些令人分不清雌雄。
“姑娘,且留步!廖某再次有礼了!”轿夫们一压轿子,一挑帘,廖坤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上面逼得紧,这时候有人说能送上功劳一件,奉天府尹心动了。依他所想,来人要真是送功劳的,自然要敬如上宾;要是来穷开心的,对不起,哪怕只能再当三天奉天府尹,廖某也能让你活着进来,残着出去!
“廖大人,这份大礼送给你!当饵儿也罢,做别的什么也好,本姑娘不管,不过这李唐余孽,你要是再剿灭不干净,估计用不着本姑娘找你麻烦,你自己就麻烦不断了!”程凛话点到此处,腋下夹着的女孩子往地上一放,古墓轻功施展开来,轻飘飘上了旁边房檐,轻笑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廖大人,咱们后会无期,再也不见!”
青衫少女走的太过洒脱,连个正脸都没露,便施施然离去,倒弄得奉天府尹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那人说的话。
程凛不愿意亲手去伤害一曲南山,虽然这位女孩子不止一次的想要伤害自己,可下不去手就是下不去手。把她放到奉天府尹廖坤手中,不想就是!曾相遇,我们的轨迹却好似俩条直线,只能相交一次,之后,便是渐行渐远,甚至能称得上是背道而驰!
镇北将军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回来不正是要先面圣的嘛。这一路上,左大将军胜利的消息好似龙卷风,从北方一直往南刮去。既然都胜利了,那么驱虎吞狼之计还要不要继续,便成了程凛的心中疑惑。镇北将军嘛,自然去打仗的将领,可没领命去抓李唐余孽,顺手帮帮忙,自己大概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宵禁开始,京城街道之中,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远处打更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