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丰离并不在意,重病之日。终日服药,本非所愿,想她当年被人追杀难产,亦在床上躺了近半年。喝了半年的药,这才得以下床。
丰离其实跟这满宫的人都不熟悉,所以对于敏嫔要见她。她是十分诧异的。但人之将死,不过是见上一面而已。丰离并非与人结恶之人,所以便来了。
“臣妾,见过皇贵妃!”后宫阶级森严,嫔之下只能称为奴婢,嫔之上方能称臣妾。病入膏肓的章佳氏,半倚在床上,却是要与丰离见礼,丰离却快扶了她,“你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敏嫔露出了一抹笑容,丰离扶着她躺好,也才注意到,敏嫔瘦得只剩皮包骨,着实病得不轻,难怪太医会道准备后事。其实,康熙后宫里的女人,几乎没有长得丑的,纵然如今章佳氏病得那么久,容颜尽失,却依然可见其轮廓极美。
“冒昧请了皇贵妃前来,其实,皇贵妃怕是连奴婢长得什么样都是不知道的吧!”在丰离打量敏嫔的同时,敏嫔又何偿不在打量丰离呢。“皇贵妃长得真美,心地也是极好,难怪皇上会想一心一意地对您,只愿以一心,换一心。”
容貌一看既知,没什么稀奇的,可说她心地好,丰离却是莫名了。章佳氏看出了丰离的疑惑,“十三阿哥这几个月来多蒙皇贵妃不弃,教其箭术兵法,臣妾看得明白,皇贵妃是倾囊相授。”
“不过是指导了十三阿哥几回而已,当不得倾囊相授。”丰离据实而言,本来十三阿哥胤祥不管是箭术还是行军布阵都打下了严实的基础,她亦不过是见他表现几回,纠正一些罢了,敏嫔表现如此感激,她受之有愧。敏嫔听得丰离如此之言,笑意加深了。“皇上若是能得皇贵妃之心,亦是万幸。”
丰离听到此言,更是诧异,敏嫔道:“纵是臣妾于宫中多年,对皇上或有真心,却无皇贵妃一片赤子之心,坦坦荡荡,无愧于人。”
不明白敏嫔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丰离并不再说话了。而敏嫔竟让人将她扶起,跪在了丰离的面前,丰离赶忙要将她扶起,敏嫔却是不肯,而是道:“皇贵妃且受臣妾这一拜,实是臣妾有事相求。”
行此大礼,所求之事定是不小,丰离更是不能轻易受之,“你不必行此大礼,你有所求之事,但请说来,但凡我能做到的,我自答应你,若是不能的,你纵是跪我亦是无用。”
敏嫔一笑,“臣妾是要为难皇贵妃的,这一叩,却是必须的。”
说罢,不管丰离如何,径自叩头,丰离蹙着眉头,避了敏嫔的大礼,她并不喜欢受人逼迫,是以再次道:“若你不言,我便回宫了。”
抬脚就准备走,敏嫔连忙捉住她,“皇贵妃,臣妾只想臣妾死后,你能帮臣妾教养十三阿哥。”
如此之言,无异于一道惊雷,丰离脸色铁青,“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道此事,是你我说了算?”
这算是提醒了敏嫔,可是敏嫔却坚持地道:“皇上会答应的,只要皇贵妃答应,臣妾一定也能让皇上答应的。皇贵妃算是后宫中,对十三哥最无所求的人,臣妾死后,让皇贵妃教养十三阿哥,将来也才能让十三阿哥避开那诸多的大风大浪。”
丰离一直都知道,这世上不乏聪明人,眼前这位敏嫔就是,想来历史上的十三阿哥的悲剧,若非敏嫔早逝,十三阿哥的命运想是也会不一样吧。“你又凭什么说,我对十三阿哥无所求?”
“皇贵妃本就是一个知足的人!”敏嫔笃定地说,“以皇上对皇贵妃的恩宠,若让皇上废了后宫,亦非不能吧,可皇贵妃不单没有这样做,自皇贵妃入宫以来,并不曾为难于任何人。”L
☆、第一百六十五章归属
“十三阿哥跟了我,会比任何人都要难!”丰离提醒敏嫔这个事实,对她而言,十三阿哥胤祥并非需要人时时看顾的婴儿,丰恒甚是喜欢他,为了丰恒,她并不介意照顾十三阿哥,不管敏嫔为了什么而要将儿子交给她,她却必须地提醒敏嫔,她既得专宠,又为博而济吉特氏,后宫前朝皆对她防备,十三阿哥若归她教养,便要面对诸多的敌意与算计。
“生为皇子阿哥,十三阿哥并不想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人,那他就注定了要面对诸多的算计与敌意,可有皇贵妃愿意教导他,他总会在长成一个足以保护自己的人。”敏嫔并非对于丰离所言之事一无所觉,她清楚,却依然相信丰离,十三阿哥交到丰离手里,若得了丰离的认可,那是他的福份。
丰离再次打量了敏嫔,“只要十三阿哥不做让我不喜的事,我容他。”
冲着敏嫔的聪慧,果断的决择,丰离答应了,敏嫔闻之大喜,却要对丰离行之大礼,丰离直接阻拦,“你也不必谢我,但凡十三阿哥能学得如你一半的聪慧,他便有福了。”
“皇贵妃,主子,皇上来了!”这么当口,屋外的人前来禀告,敏嫔眼睛立刻亮了,“皇上,皇上来了。”连忙要整理身上的衣裳,如此场景,看得丰离五味交杂,并不想打扰了他,悄然地起身走了出去,于门前果然看到一身明黄的康熙走来,跟在他左右的,可不是丰恒与十三阿哥胤祥。
“皇上!”得知康熙来了,原在西侧休息的妃嫔们都走了出来相迎。刚刚看到敏嫔在听到康熙来时眼中流露那欢喜透着无法掩藏的亮度,现在又有那么多的人欢欢喜喜地只想让康熙也能看她们一眼。丰离站着。看着康熙,却深深感觉到悲哀。
有些事情,哪怕她早已知道,但这样直观地看着时,更宛如一颗大石紧紧地压在心口。此时此刻,丰离并不想与康熙说话,是以趋着众人见礼时。从一边的走廊绕了一圈离开。
“主子。皇上来了,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跟在丰离身后,不懂丰离怎么会突然绕开康熙的小羽追着提出了问题。倒是颜虹扫了她一眼。斥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丰离并不愿意回来,只是走出了宫殿,停在了一处凉亭。
倒是康熙远远看到丰离走远。眉头一挑,终是进了敏嫔的屋子。“皇上。臣妾,臣妾见过皇上。”敏嫔跪下了见礼,康熙却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让人扶着敏嫔上床躺着。十三阿哥已先前一步扶着敏嫔躺着,“皇上,臣妾有些话想单独与皇上说说。”
“胤祥。朕与你额娘有些话说,你先和她们出去。”人之将死。康熙早已得了太医的通知敏嫔的身子不好,或是会随时去了,便也不愿在她临死前,拂她这么小小的要求。
胤祥看了敏嫔一眼,应声退了出去。丰恒本来是寻着丰离来的,可没看到丰离,便让小意跟乔松去打探消息,没想到胤祥刚进去就出来了。
“公子,主子刚走!”丰恒并不想上去打忧胤祥,胤祥的额娘如今在生死关头,他的出现,其实对胤祥来说,并不是好事。是以一直站在一旁,小意很快打探了消息回来,丰恒有些莫名,“刚走吗?”
小意应声,丰恒道:“怎么会走了呢?”
哪怕丰恒再早熟,此时的他依然不明白丰离离去的原因。而今康熙跟敏嫔在里面独处,丰恒,并不知道如何地去安慰即将失去母亲的胤祥,咬咬牙也准备走人,于此时敏嫔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哭喊,“主子,娘娘,主子!”
这是……乔松连忙拦住丰恒,丰恒莫名地停下了脚步,乔松道:“公子,敏嫔娘娘怕是不好。”
乔松回头一看,原本坐在台阶上的十三阿哥胤祥,已经抹着眼泪往屋里冲去,丰恒也顾不上其他地跟上,进了敏嫔的屋子,只见到一群人围在床前,十三阿哥胤祥哭泣,那气若游丝的妇人拉着胤祥的手,“以后,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听你皇阿玛的话,还有皇贵妃。”
握着胤祥的手,慢慢地垂落,双眸亦合上。“额娘!”胤祥眼孔放大,那失去额娘的痛,直让他痛不欲生,丰恒紧紧地掐住了双手,脸色发白。
“公子!”小意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丰恒的眼,丰恒,丰恒却拉开了她的手,睁眼看着那么多的人跪在敏嫔的榻前,也在昭告着所有人,敏嫔已死。丰恒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这更让他想起了丰离,曾经病重的丰离,那个时候,他也害怕,胤祥,现在是不是比他以前更怕。
怀着这样的想法,丰恒一直跟着胤祥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陪着他,陪着他。
倒是康熙想着丰恒还小,是不愿他沾了这等事儿,可丰恒什么话也不说,只倔强地看着他,之后再次跟着胤祥。康熙无法,只得让人往上清宫传消息去,而丰离在得知敏嫔已逝,丰恒陪在胤祥左右,只道了一句随他。康熙无奈,便也只得由了丰恒。
而敏嫔,人既已亡,章佳氏一族……康熙提了笔,下了圣旨,晋封敏嫔为妃。又取了另一张明黄旨意,挥笔如洒,李德全大致扫了一眼,暗自惊心。
敏嫔死而晋封,以妃礼下葬,十三阿哥胤祥是为其子,自当为其披麻戴孝,尽人子之伦。
夜深人静,原热闹的灵堂只剩寥寥几人,胤祥跪在灵棺之前,点着冥纸,不发一言。丰恒端着糕点走到胤祥的身后,递到胤祥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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