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虽然是从后院着起来的,周萋画住的厅要比侧院距离着火点近得多,若依着风向,也应该会先引燃这个厅堂,但实际情况却是,这厅堂跟一个绝缘体似的,任周遭的灶屋,回廊都被引着,厅内烟雾缭绕,就是烧不着。
周萋画猫着腰,穿越中庭,直奔自己寝房。
寝房中,到处弥漫着浓雾。
周萋画半蹲在地上,辨别着方向,她注意到睡榻上的被褥被人揭起,书案上的宣纸也被人扔到了地上。
寝房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因考虑到丽娘有从寝房里往外搬运过东西,周萋画没有再次纠缠在这里,直奔窗户,打开窗棂下的暗格,谢天谢地,那匣子还在,且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周萋画刚要掏出匣子,窗棂在烈火的灼烤下发出“咔嚓”的极大声响,周萋画一惊,抬头望去,就见那早已受损的窗棂摇摇欲坠,正要倾面向下。
周萋画呆愣之时,那窗棂“啪啦”一声,整扇落在了周萋画的脑袋上。
好疼!
疼痛让周萋画倒吸几口冷气,按压一下心口,许久才缓过劲来,耳边是噼里啪啦,火烧木头的声音,鼻下是浓烟呛人,情况紧急,容不得有半刻耽误。
周萋画伸手从暗格里掏出匣子,匣体有几分炙热,却完好如初。
周萋画抱着匣子,半蹲着退出寝房,她出了厅堂,却惊觉院中一片火海,她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周萋画踉跄几步扶住一旁的木廊,有什么东西从她额上流下来,周萋画伸手一摸,是血!
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如一条吞噬人一直的恶虫,一点一点消磨着周萋画的精神。
周萋画抱着这匣子,看着那一片火光,火蛇肆虐,她的神志开始恍惚,昏昏悠悠的犹如踩在棉花上,她的腿发软,她要躺下了!
不,她不能躺下,她若躺下的话,这匣子必然难免会受到损伤,到时怎么跟秦简交代,就秦简那个贱样,没了匣子,他指不定会怎么提条件呢。
我不能让他如愿,不能……
周萋画想着,踉跄的冲向火海,她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她知道自己正被火海包围,却感觉不到热,她死死的抱住匣子,她大步朝前。
火光终于从她身旁消失了,她看到了,看到了那辆马车,看到了脸上沾满灰尘的丽娘,看到焦急关切的春果,她抱着匣子,轻飘飘的朝她们奔去,脚下忽然被什么一搅拌。
周萋画趔趄一下,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高高飞起,她用力抱紧匣子,最后重重躺在了地上。
人们一下子围了过来,阵阵喊声在她耳边响起,“娘子,娘子!”
……
“娘子,你醒醒啊,娘子!”
周围忽然没有了火吞噬木料的声音,也没有人们凄厉的喊叫声,只有春果温温和和地轻语召唤声。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嗓子干裂引起的疼痛让周萋画一下子清醒,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是一素雅的合间,合间的敞开的直棂窗外玉竹清清,房内淡淡的药香,周萋画脑袋的右侧放着她拼了命抢来的木匣。
春果见周萋画醒了过来,瞪着眼睛观察着周围,激动的热泪盈眶,“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听到春果的激动之声,周萋画扶额,头上被窗棂砸出来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看处理的手法,定然是个有经验的医者所谓,,“春果,这是在哪啊?”
“回娘子,这里是柳神医的住处!”春果起身端来一碗清水,拿着汤勺想给周萋画润润喉咙。
药香提神醒目,周萋画的脑子清醒许多,便欲起身。
春果一下子急了,放下清水碗,轻轻按了一下周萋画的肩膀。“使不得,使不得,柳神医叮嘱了,娘子一定要平躺的好好休息!”
周萋画不再坚持,她“嗯”得答应一声,便张开嘴让春果拿汤匙喂自己清水,喝完水,周萋画问春果:“春果,丽娘呢?”
在自己昏倒之前,她是有看到丽娘了,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火势如何?
“丽娘还在庄子呢,火被扑灭了!只少了后院与侧院,娘子贵人有贵福,咱们住的院子只是被火熏了!”春果放下清水碗,站起身来说话。
周萋画平躺在榻上,眼睛看着窗外的竹子,她轻嘘一口气,“儿在这,会不会给柳神医带来什么不方便吧!”
周萋画知道,柳神医丧妻,一人独居,平日里深入浅出,喜欢清静。
“应该不会的!他现在并不在家,刚刚余义士来说,田庄后院发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你正在熟睡,柳神医被请去验尸了!”春果边收拾碗,边说话。
尸体?还是在自家后院,周萋画一惊,兴奋地弹起身子,“春果,扶儿去看看!”
055 死尸
更新时间2015-2-26 19:01:46 字数:2685
周萋画再次赶回田庄时,刚刚着过火的废墟周围已经布满了官兵,帮忙救火的民众已经被官兵驱散,丽娘正站在周午煜面前,陈述着发生火灾的经过。
“娘子一早与春果进了城,老奴就洗洗刷刷起来,看日头,差不多到了娘子快回来时,便想着煮点绿豆汤,等娘子回来好解暑,这到了灶屋刚坐下,就脑袋一直晕眩,就趴在了地上,等老奴醒来时,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老奴这四下寻这味道的来源,竟然从那后院传来……老奴是一边救火,一边喊人!”
丽娘依然处于惊魂未定里,努力控制着情绪,清楚地陈述整个过程。
“这么说,先着火的是一直没人住的后院?”周午煜曾以为是因为丽娘做饭操作不当引起的火灾,但听丽娘这么说,又联系到后院发现的那具尸体,周午煜心中有了焚尸引起的火灾的结论。
“是,侯爷!”丽娘吞咽一下唾沫,为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丽娘指指正被黄玉郎问询的三名乡邻,“那三人是最先赶来救火的邻居,他们也可证实!”
周午煜微微点头,示意丽娘先去一旁,一瞥头,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抬手招呼道,“画儿受伤了,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周萋画扫视一下现在,没有看到那个妖孽男董庸,便由春果搀扶着,走到周午煜面前,她微微弯腰,朝周午煜施礼,“田庄出这种事,儿怎能安心啊!”
“哎,的确让人心痛啊!”周午煜眉毛微蹙,长吁一口气,此时的他不仅仅心痛,更加担虑啊。
这田庄若只是陈氏普通陪嫁的庄子,烧了也便烧了,可这偏偏也是大长公主初嫁时先祖陪送的嫁妆,这可算的是皇家根基所在啊,更何况这后院里,还出现了一具尸体,此时若是传到京城,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拿捏。
周午煜正陷入思考中,余崖踩着那地上一滩滩的黑水,穿过那黑漆漆的残木疾奔而来,见到周萋画先是一惊,而后欢喜道:“都护,柳神医吐了!他,他没法检验,看来还得劳烦四娘子了!”
周午煜沉吟片刻,而后看向女儿,“画儿,你看这……”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需要女儿出手了,第一次在对苏玲珑尸体的检验后,担心女儿与董庸发生不愉快,周午煜打断了女儿的检验,再次开口,周午煜心里是多少有点担心。
他担心女儿会拒绝。
董庸的出现,意味着上面对刘二抛尸案的态度,但放眼望去,全洛城除了女儿,再无其他人能有女儿检验的水平了,女儿若是拒绝,拖延了这纵火案的侦破,又落人把柄。
但同时他更担心女儿会接受。
女儿毕竟是一女子,大溏朝虽未规定女子不能探案、验尸,但对女儿日后在董家的地位势必会有影响,最重要的是若女儿的功劳传到上面那位的耳朵里,洛城必然也不会是自己的安心之处啊。
这对周午煜而言,是道很难做出正确答案的难题啊。
周萋画见父亲满目愁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看向春果,“春果把儿的勘察箱拿来!”
这是答应的意思。
在春果去拿勘察箱时,周萋画问余崖,“救火的乡邻里有没有失踪的人!”
像这种焚尸案,首先要找尸源,尸源找到了,案件就破获了一半,周萋画这么问,是缩小尸源的范围。
“问过了,除了几名赤身救火的有被灼伤,并没有人失踪!且周围存在也没有人失踪!”余崖回答。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见春果已经拿来了勘察箱,便转身朝那后院发现尸体的位置走去。
周萋画那石榴红色的襦裙,莲步微移,掠过在这黑漆没有生机的满地烧焦的残积,灿烂,带满生机。
周萋画边走边感叹:这个现场破坏的太严重,怕是很难有价值的线索发现了。
“娘子,你看那,那不是那天咱们见的那位郎君吗?”周萋画正垂首找寻着线索,身后传来春果喏喏地声音。
周萋画抬头,顺着春果的指引看去,却见在距离自己八九尺开外的地方,董庸正浅笑着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浅声应了一下,便朝董庸方向走去。
董庸的目光一直随和周萋画的移动而移动,他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已经不似往日的肤浅,多了几分深沉与稳重,他很清楚周萋画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伸手指指地上的尸体,“检验尸体的事,就劳烦娘子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