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得救的意思了。
看到柳神医的答复,原本控制住情绪的孙六娘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孙六娘这一哭,春果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情急之下,她也不管丽娘的叮嘱,拉扯着周萋画的胳膊道,“娘子,娘子,春果求你去看一看,看一看他还有救吗?”
春果的声音刚落下,还没等周萋画回应,那个独特的声音,又想起在周萋画耳畔,“哦,你家娘子也懂的医!”
啊!一听着声音,周萋画这才意识到,她依靠的哪是什么墙壁啊,明明是个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妖孽男!
周萋画戴着大大的幂篱,幂篱的圆端正好卡在妖孽男的脖子处,他头侧向一边,不用多言,也能看出周萋画的倚靠让他很不舒服。
周萋画慌忙转身施礼,“对不起!儿以为倚靠的是墙壁!”
“不必客气!”妖孽男扭动一下脖子,瞬间恢复平静,继续追问道,“这位娘子,你也懂医?”
妖孽男平静地看着周萋画,刚刚撑住周萋画腰时,幂篱扬起一角的惊鸿一瞥,让妖孽男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乌发蝉鬓,脸若银盆,眼同水杏清澈,国色天香,略施粉黛,似娇弱,却偏偏长得一双浓眉,妩媚却又飒爽英姿。
尤其是左眉中间那颗黑痣,更是在挑.逗着他,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任何一处跟这位娘子对谈的机会。
周萋画察觉到妖孽男话的真正意图,倏地抬头,“没有,她的意思是说,让儿去确认一下那郎君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知为何,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让这个妖孽男知道自己会医是件很麻烦的事。
听到周萋画不友好地回答,妖孽男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用确认了,人已经死了!”
他缓慢地抬起右臂,动作清逸悠然,语气也不似刚刚明朗,深沉了下来,“一个时辰前,某路过金潭桥时见到过这位郎君!他独自一人拿着渔网,乘船在桥底打鱼,听桥上他陪同的仆役说,是给心上人打鱼吃!”
妖孽男说着侧身看向那悲痛欲绝的孙六娘,万般怜惜地摇摇头,“却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从船上消失了!据说是船桨被水草缠住,人在拉扯时,不幸落水!”
“金潭桥水下状况复杂,水草丛生,吾等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桥下的水草堆里打捞上来,哎,为时已晚啊!”
听妖孽男这么一说,周萋画这才注意到他袍服的下摆是潮湿的,袖口也有点点绿色草渍。
从金潭桥到城门口,像刚刚马车的速度,最多也就两刻钟,一个时辰前落水?这就说明张义在水里至少呆了一个小时,金潭桥下的水草堆也就是严大牛出事的地方,那里周萋画比较熟悉,莫说一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生还的可能性都不大。
周萋画拉一下春果,无奈地摇摇头。
春果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周萋画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眼看着春果的哭声,就要覆盖住那孙六娘,周萋画朝妖孽男盈盈一福礼,拉着春果,就出了人群。
虽然《大溏疏律》里有明文规定,像在临近酉时时,发生刚刚这种耽误时间的事,城门关闭时间,可根据具体情况延长一刻或几刻种,但周萋画担心那个妖孽男会如影随形的跟出来。
出了人群,周萋画便不管不顾地拉着春果一口气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这才放开了春果,她抱着匣子,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休息片刻,缓过劲来,起身看向春果。
周萋画这一看不打紧,春果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周萋画的身上,“娘子,他死了,他怎么能死呢!”
周萋画一手拦住匣子,一手抱住春果,嘴唇抖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词汇这么贫乏,半晌她才冒出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那是上世,她最常对死者家属说的一句话。
039 柳神医
更新时间2015-2-11 19:03:36 字数:2521
【感谢“一棵无聊的树”的平安符。】
“轰隆隆”城门关闭声,“咚咚咚”民众快步涌向城门时的踏步声,看守城门官兵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的从身后传来。
春果猛然打了个哆嗦,缓过神来,如同被针扎到一般,连忙后退好几步,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子恕罪!”
“起来,起来!”周萋画连忙拉起春果,“你这是做什么!”看着春果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周萋画是又心疼又着急。
春果站起身来,伸手去接周萋画手里的匣子,“让娘子见笑了!”因哭泣,她声音夹着几分沙哑。
周萋画见春果目光仍然呆滞,一个侧身躲过了她伸来的手,“不要这么说,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儿自己来!”
周萋画这番话其实是想安慰春果的,岂料听她这么一说,春果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喷了出来,“娘子你也嫌弃奴婢了!”
见春果又哭了起来,周萋画没了方寸,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来,又把人弄哭了,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没有,春果,你误会了……”
等一下,周萋画忽而察觉到春果言语里的细节,刚刚她说“也”,难得春果之前还遇到了什么事。
周萋画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问候声,“敢问,娘子可是周四娘?”
不会是那个妖孽男追上来了吧!
周萋画定了定神,转过身,就见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门帘被挑开一角,一张清瘦的男子脸从帘内探出头来。
呀,这不是刚刚给张义下死亡诊断的柳神医嘛!
柳神医不过三十多岁,长相白净,许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医术,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些,偏偏留了个山羊胡。
“是!儿是周四娘!”周萋画盈盈施了个礼,答道。
确定周萋画身份后,柳神医又说道:“周四娘可是要回田庄,某回家正好路过田庄,若不嫌弃的话,请让某载您一程吧!”
周萋画看看日头,又看看身旁精神恍惚的春果,“那就劳烦柳神医了!”
这么说,是答应了柳神医的提议。
春果情绪处于奔溃边缘,却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的得体。
先搀扶周萋画上了车,而后自己才上车。
柳神医的马车,布置的中规中矩,只有一席一几,藏蓝色的帘子,洁净没有一丝异味,两支匣子放在席上,周萋画跟春果也盘腿坐下,而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三人不语静坐车中,着实让人尴尬。
周萋画想了一下,抢先开了口,“上次的事,多谢神医出手相救!”。
上次,她说得是原主上吊自缢的事。
听周萋画这么说,柳神医捋了一把胡子,心想,这周四娘可真有意思,自缢本就不是美事,怎么听上去,就跟没发生多大事似的。
他抬头看着周萋画,戴着幕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看着身形,似是比那日更消瘦了几分,倒是这声音,清脆、洪亮、底气十足。
“娘子无需多礼,这本是老夫本职!”柳神医压下疑惑,拱手回答,他轻捋胡须,又说道:“某刚刚在那城内看到娘子,好似对哪死者很感兴趣,娘子认识死者?”
一听柳神医提到张义,春果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灵光,张开便问道:“胡神医,张义他真的是溺水死的吗?”
一听春果这话,柳神医眉毛一挑,怒气跃然脸上,“这位娘子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吗?那厮眼底出血,指甲青紫,指间有水草异物,口鼻内有泥沙,又无外伤,银针扎下去又无反应,定然是溺水而亡!”
柳神医说的跟周萋画的判断一样,又加上有那妖孽男的证词,周萋画已经确定这张义是溺亡的。
看柳神医那满脸怒气,周萋画连忙解围,“柳神医误会,她只是随口一问!”
周萋画的声音刚落下,春果竟不给面子的嚎啕大哭起来。
春果这一哭,柳神医就不知所措起来,他顿住。
周萋画一见这样,连忙用胳膊碰了一下春果,为掩饰尴尬,周萋画努力转移话题,“啊,那个,神医,你姓柳啊,这春果也姓柳!”
春果她娘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秦王政变那年放出去嫁了人的,生了春果后一场大病撒手去了,而他夫君也不知影踪,邻里见不过,便想起了侯府,给送了回来。
一日,娴长公主来侯府,见春果机灵,就想着要了去,方老夫人却推辞说,那是她给周萋画寻的伴,如此一来,原本在方老夫人身边的春果就成了周萋画的奴婢,那年春果四岁,周萋画三岁。
周萋画才不信娴长公主会到侯府来要一个奴婢,应该是想着借着方德昭的心思,故意给周四娘寻个知心伴,毕竟从小培养出的奴仆关系,要比半道儿上牢靠的多。
柳神医一看春果哭得伤心,也猜出她是认识那张义的,怒容稍缓片刻,又听到周萋画这么努力只为掩饰尴尬,于是顺着周萋画的话题说道,“奥,原来这位娘子也姓柳啊!”
贱籍是不会有姓的,虽然对春果不了解,但这话柳神医通过这几句话却也能猜出春果虽是侍婢,却是良人,他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柳,是何方柳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