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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谋论 (八月秋雨)


春果跟陈泽栋还有陈成璧的劝说越来越远,她要喘不上气来了。
“父亲!住手!”陈映芸制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陈振山的手瞬间放松,陈泽栋则趁机把周萋画拉了出来。
靠在春果的身上,周萋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映芸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
“四妹妹,你不用嫁去匈奴了!”陈映芸含笑说话,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却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僵硬。
“父亲,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四妹妹无关!”陈映芸已经没有勇气看父亲,只是转过身,与春果一起把周萋画搀扶到了榻上。
她的手在周萋画胳膊上轻轻一拍,玩笑道,“四妹妹,实在对不起,这次我抢了你的功劳!”她强颜欢笑,“皇上已经答应封我为公主,而且在国公府旁为我修建一座公主府哦!”
“映芸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萋画不敢相信,她摇着头,焦急地问着。
“就是我要成为公主了,光明正大的嫁出去,比起四妹妹,我已经很幸运了,对不对?”陈映芸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泛着泪光,她却依然在微笑,“在我出嫁后,这公主府便会成为阿兄的府邸!”
“芸儿,什么公主府,什么府邸,是不是,他们用这些引诱你,让你去和亲的,咱们不要,不要这个,我们只要你能陪在阿兄,陪在阿耶跟阿母身边!”一听陈映芸说什么公主府,还说什么府邸,一直压制着自己情绪的陈泽栋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陈映芸面前,用他唯一的一只胳膊拉着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陈映芸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陈泽栋,“阿兄,我离京后,你一定要照顾好阿耶跟阿母,尤其是阿母,这些天,她的腿疾又犯了,你不要惹她生气,凡事都顺着他!”
她的话很缓慢,那抹微笑也显得很悲壮。
“芸儿!”陈泽栋拉着她的胳膊,嘴唇抖动着,“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定的!”
“周萋画,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又玩了什么花样!”陈振山又从方凳上站起来,他身子探过月牙桌,大手再次掐住了周萋画的脖子。
每次周萋画遭遇不测跟意外,她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陶婉儿点名要她和亲,又让她逃了,逃了就逃了吧,还把自己女儿给牵扯了进去,这让陈振海如何不气愤。
“父亲,这事真的跟四妹妹无关!”陈映芸说着,“扑通”就跪在了陈振山身前,“真的是女儿自己去求皇上的!”
“阿兄此次出征,战功赫赫,更是为我大溏丢了一只胳膊,我已经为阿兄向皇上请命,皇上会赐阿兄爵位开国子,勋上骑都尉!”陈映芸抬着头,眼睛里挂满泪水,她的话说的很含蓄,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振山本就是庶出,再过几年,就会从国公府里分出去单过,虽为国公府子嗣,到时就已经与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了,到最后就成为家谱里的一支旁系,直到最后被遗忘在国公府的族谱里。
但陈映芸现在为陈泽栋求了爵位,这日后可就不一样了。
他会成为自己的嫡系,然后有自己的家谱。
陈映芸的良苦用心,让陈泽栋一阵心酸,他蹲在陈映芸身侧,抱住哭泣不止的小人,“芸儿,阿兄不要,阿兄不要!”
陈映芸抽泣一下,眼神突然坚决起来,低声说道,“阿兄,你必须要,为了七公主,你也必须要!”
陈泽栋的心猛然被敲打了一下,他再也抑制不止,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芸儿,你……阿兄承受不起啊!”
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并州总管独孤略坠落山崖不治而亡,新妇周安宁成了寡妇,大溏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女子丧夫后依然可再嫁,更何况她还是公主。
陈泽栋若无爵无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人再次离他而去。
陈映芸也想明白了,她本就是一微不足道之人,将来婚嫁,能找个平常人当如意郎君已经是她的福分,多半会成为勋贵的贵妾、填房,与其那样,倒不如嫁去匈奴,不管怎样,也不枉做人子女一会儿。
整个厢房迷茫着一股让人悲哀的凄凉,陈映芸蜷缩在兄长怀里,呜呜哭了半晌,待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时,她抬起头,往前移动几步,跪倒在陈振山腿下,“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了!女儿不孝!”
她说着,就给陈振山“咚咚”磕起头来。
陈振山的眼睛也被眼泪糊住,他将头高高抬着,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悲伤。
“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弯腰将陈映芸从地上扶起,“我的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啊……”L

☆、363 再见姬凌宜

正如陈映芸说的那样,周玄毅将位于定国公府旁,荒废多年的厉王府赐给她做了公主府,并决定在合议团结束边境问题的讨论后,就让她与陶婉儿一行人去大靖。
和亲的事尘埃落定,合议团与大溏朝廷就边境问题的讨论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大溏,终于在这个秋日,恢复了平静,没有天灾,也没有*,风调雨顺,百姓也有了个好收成。
时间慢慢过去。
秋意正浓,落叶卷着枯叶,不知不觉中,一年就这样过去,转眼到了陈成玉的周年忌。
那日一早,坊门开启后,周萋画与父亲便徒步前往一起去,埋葬母亲的西山。
到达陈成玉的墓时,晨雾刚刚散去,山野里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父女两人的脚步,却在视线落在墓碑上时,停住了。
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看那灰烬燃烧的状态,应该来祭拜的人才刚刚走。
“国公府的人,说今天回来吗?”周午煜问身边的家奴。
“回侯爷,舅老爷这几日身体不适,府里又忙着陈二娘子出嫁的事,估计得过个时辰才能来人!”家奴昨儿去定国公府特意问过了,对方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那就说,不是国公府的人了?周萋画默默心想。
身后突然有窸窸窣窣,人在移动时,与草接触发出的细微声音。
周萋画精神一紧绷,立刻转身,循声追去,却见宋云峥一手拿着食盒,一手背于身后。在周萋画驻足之时,他也停下脚步,抬头注视。
“刚刚是你来祭祀的我阿母嘛!”周萋画怒视着宋云峥,那本就滚圆的眼睛,瞪得跟圆杏似的,宛如在质问,是不是还在为去年的言而无信自责。
宋云峥静静凝视着周萋画。他的心一阵阵抽疼。去年,若不是自己离开,陈夫人或许不会死。他不想给自己找借口,跟不想推脱,自己违背了对周萋画的承诺。
他欠她太多了。
两人静静凝视良久,寻女而来的周午煜出现在周萋画身后。看着两人的凝视,周午煜回身看看身后那些注视着两人的下人们。深吸一口气。
他朝宋云峥拱手作揖,“宋将军,刚刚是你来祭祀内子的吗?”
“否!”宋云峥放下手里的食盒,朝周午煜还礼。而后直身,“某刚到!”
周午煜诧异看着宋云峥,他身旁的食盒上还有被山野露珠打湿的痕迹。“果真?”
宋云峥点点头。
周萋画看着宋云峥,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没必要骗人的字。
不是这家伙。那会是谁呢?
亡人周年祭,是自己家人祭祀,除去本家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宋云峥来是因为他心中有愧,除了他,还有谁会来呢?
周萋画竟然一下子想到了姬凌宜。
每次见她,她总会流露出对陈成玉的思念,尤其是,周玄毅接二连三对周萋画跟周午煜的迫害,更让她心怀愧疚。
姬凌宜一直视陈成玉为自己的恩人,而她的身份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难道会是她?
周萋画转身看着母亲石碑前的贡品,鲜桃又大又圆,葡萄颗颗晶莹,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水果,只有在皇宫里才会出现,难道真的是姬凌宜?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山时,她特意到守山人的小屋里拜访,却也只得出,在他们来之前,的确有人来过,是男是女,模样如何,守山人也说不出个一二。
但到底是谁呢?
带着疑惑,周萋画郁郁寡欢地回了府。
宋云峥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但没等他有跟周萋画单独相处的机会,朝廷便传来消息,说合议团要就边境事宜,再做商议,周长治命他跟周午煜即可进宫。
周萋画站在项顶侯府那高高的台阶上,看着父亲跟宋云峥骑在马上,并排而行的背影,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父亲的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点驮了,他那塞在冠帽里的头发也有了白丝。
周萋画默默心想,倘若自己这具肉身是个男儿。
就这样跟周午煜并排而行,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任何父亲,都希望有一个能陪自己骑马打猎的小生命吧。
周萋画的心情不高,包括春果在内的一众下人都没有敢打扰的,只是默默陪着她去了陈成璧的院子。
陈成璧刚刚躺下,周萋画吩咐人不要打扰她,只是在她榻前坐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决定回自己院子。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平躺在榻上的陈成璧,她的呼吸很均匀,她的小腹上下的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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