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峥竟然一个人站在外面,看来周驰还没有来。
瑟瑟寒风吹舞着宋云峥的斗篷,那斗篷随风狂舞,猛然一看,宛如长出了一对翅膀,他的双臂交叉,环抱住身体,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西北方向。
周萋画记得那个方向上,是冬雪那个发了疯姑姑的院子,“那个方向上,是你姑奶奶的院子吗?宋将军那么认真的看着那边,不会是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那疯婆子前几天被她闺女接走了,那院子空着呢!”冬雪对她这个姑奶奶可谓厌恶之极,“部里有些士兵得了伤寒,我阿兄正想着要不要把他们接来静养,怕是正在思考这个吧!”
“宋将军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将军!”周萋画感慨道。
“哎,听说过完年,又要出征了!趁着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才是关键啊!”冬雪的手再次挽上周萋画,“师父,这里风大,咱们快点走吧!”
邻里近了门子远,莫看距离竹楼只有十几丈远,要想近竹楼还是要绕过一大段路,得走好一会儿才能到。
这时,春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冒出一句,“冬雪娘子,你有没有觉得宋将军跟秦义士这么猛然一看,有那么点相像啊!”
迈着欢快小步伐前进的冬雪突然安静了,之后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大约过了十几秒,冬雪尴尬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怎么可能,秦简那个游手好闲的怎么可能没有跟我阿兄像!”
“呵呵,呵呵……师父我们走啊!”冬雪生硬的笑着,尴尬地拉着周萋画,疾步朝那竹楼走去。
但周萋画却分明意识到冬雪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隐隐发着抖。
顺利到了竹楼,上了二楼,门帘挑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周萋画大吃一惊,竹楼里竟然坐满了客人。
她以为宋云峥站在竹楼外是在等待客人们,孰料客人们竟然已经来了,他怎么会丢下客人一个人出去呢。
春果也同样被惊着了,挑着门帘的手瞬间无力,门帘落下。
冬雪尴尬说道,“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在外面等六皇子,没想到都落座了!”
“六皇子今天不会来了!”宋云峥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由远及近地靠近,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周萋画身后,“边疆战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时,皇上要从诸位皇子里选出两位来,前往战场!”L
☆、277 体贴
战事?还需要皇子必须参加?
“此次突厥来势汹汹!怕是大家很快就要奔赴战场了!”宋云峥面色凝重,声音沙哑,语气却极其平静。
周萋画抬头对视一眼表情凝重的宋云峥,宋云峥的眼睛在周萋画脖颈上微微一扫,眼神落在那白如雪的围领上。
虽然这围领把周萋画衬得更加妩媚,却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打扮,反倒感觉起来有点赘余,宋云峥意味深长地扫过围领,没有多言一句,而后便伸手再次拉开了棉帘。
暖阁里的气氛有股说不出的压抑,在座的权贵们虽然脸上都挂着微笑,但人人都是强颜欢笑。
周驰的缺席让众人风声鹤唳,加上近日流言纷纷,这些平日就喜狩猎、炫耀自己盖世武力的勋贵们无不担心自己也会成为接下来被选中的奔赴前线的人。
冬雪被宋云峥要求与他一起坐在主人位置上,周萋画扫视一周,发现陈泽栋坐在最下端,见他旁边的位置空着,便径直走了过去,“泽栋阿兄,你也在啊!”周萋画轻语问道。
陈泽栋正埋头饮着茶,比起在坐的其他的贵族,他的身份算是低微的,虽是出自定国公府,却是个庶出庶子,于是见周萋画走向自己,且要坐在他身边时,他当下是惊愕的。
“四妹妹,凭着您的身份,您是不应坐这的!”陈泽栋站起身来,低声劝说。
“来的都是客,泽栋阿兄,无碍的!”说着她就正坐席上,“映雪、映芸表姐们怎么没有来?”
郡公府的帖子上是邀请的是侯府的娘子。周萋画只当是给国公府的也是这样。
却看陈泽栋的眉毛皱一下,有点尴尬,自上次陈映雪的生日得罪七公主后,她便在府里四处乱撒火气,前几日七公主亲自把陈映芸送出宫,又被陈映雪抓了短。
陈泽栋跟陈映芸本就在国公府低人一等,现如今。陈映雪又联合府里的姐妹们开始挤兑陈映芸。陈映芸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于是听到周萋画询问,陈泽栋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芸儿哪有这福分出来呢!”
这话让周萋画有点尴尬,她隐约能察觉出,陈映芸在国公府里因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两人正说着话。宋云峥那边已经举起酒杯,示意诗会开始。周萋画连忙也举起面前那盏双姬牡丹扭曲纹的银质小碗,身旁侍婢弯身给斟满的酒杯,随着宋云峥的一饮而尽,周萋画也与众人一起举杯。
“宋将军的美酒果然是人家极品。沁人心脾,入口便让人无法忘却啊……”琼汁入口立刻就有人高声赞美。
“是啊,此美浆让人难忘。初触凉彻唇舌,入口却温人心甜!”
周萋画握着小巧的银质碗。眉头皱紧,她喝的这碗中物却怎么也体会不到刚刚那几个人的赞美之词。
这里面的液体甜甜温温的,有的像奶茶。
虽然没有别人赞美的那般此物只有天上有的奇特,但入口却很温和,不但胃里暖暖的,就是脖子上的伤口似乎也在瞬间愈合,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开过场,吃过酒,因早有安排,各位王孙贵族便三五成群开始准备自己的诗篇,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宋云峥身旁的冬雪,以主人之态迎客,便端着她的银碗大咧咧地到了周萋画身旁,并且一屁股坐了下去,“师父,这玩意冰冰凉凉的,还怪好喝!”
她瞪着大眼,看着周萋画,期望着从周萋画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周萋画尴尬地浅笑,她的确没唱出杯中物的特别之处,更没尝出他们赞美之词里的玄奥。
“怎么?师父你不认为吗?”冬雪看出周萋画的尴尬,她伸手拉住周萋画的杯子,却立刻弹开,“师父,你的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啊!”
她起身又去摸一下陈泽栋的,发现陈泽栋跟自己的一样,恼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冲着跟周萋画斟酒的侍婢吼道。
婢子脸色涨红,双手握着手里的酒壶,“回,回娘子,是郡公下令要奴婢给周娘子斟得暖茶的!”
“为什么?”冬雪表示难以置信,今日众人所品的美酒,是宋云峥亲手酿制,据说是融合了塞外游牧民跟母亲流传下来的秘方,众人都能品到,他怎么会故意不给周萋画呢。
“郡公说,说周娘子受伤了,不宜饮酒!”婢子害怕地说道。
婢子这么一说话,周萋画下意识地用手护了自己的脖子,明明刚刚已经感觉不到的疼痛,骤然又复苏,而她的这个动作,引来陈泽栋的惊呼,“四妹妹,你的脖子,真的受伤了?”
周萋画把手从脖子上放下,她没料到,宋云峥竟是个这么细心的人,竟然会留意到自己脖子上的伤,难道这白色围领果真看上去更像是欲盖弥彰。
但不管怎样,周萋画对于宋云峥这般体贴是心存感激的,就正如一旁冬雪嘟囔的那样,好像他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周萋画让身后的侍婢为她再次倒满暖茶,起身朝宋云峥走去。
宋云峥正坐在席上,忧心忡忡地喝着酒,他挺直身体,发丝慵懒地散落在肩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俊秀的脸上,写着他的伤心时,他心系战事。
不管哪位皇子出征,他宋云峥是定要上战场的,这是宿命,无法抵抗地宿命。
“宋将军!”周萋画端着酒杯跽坐而下,唤完这一声,她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酒杯,对宋云峥以示谢意。
宋云峥倒也明白周萋画此举的用意,他一手抓住自己的酒杯,豪气地回礼,一仰头,烈酒再次入口,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你不仅仅是想敬我酒这么简单吧!”
语气带着丝丝讥诮,怎么听都不是一句让人舒服的话。
周萋画本除了感谢没有其他意思,但听宋云峥这挑衅的话,她骤然竟有了其他的念头,“我刚刚在您书房那,遇到了秦义士?不知宋将军可有见到他!”L
☆、278 卫琳缃的挑衅
宋云峥的嘴角再次上扬,眼角露出就这事也值得开口的轻蔑之色,“是啊,我今天也对秦简发了请帖,但很遗憾,他并没有出席,怎么?你有遇见他?”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宛如是在说,听上去,你们很有缘分的样子。
周萋画用力抿紧一下嘴唇,宋云峥没有直接说什么侮辱的话,但这种眼神却让人坐如针毡,根本无力承受。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收起想从宋云峥嘴里知道陈高与马倩妮事情的想法,再次抬起酒杯朝向宋云峥,轻抿一下,便要离开。
孰料,旁边的人却突然说出挽留的话,“周娘子,能否留步!”
宋云峥竟然主动要求周萋画留步,不,确切地说,那语气是在请求,而且语气也一扫刚刚的嘲笑,突然多了几份无奈。
见周萋画留步,宋云峥放下手里的酒杯,斜斜打量着周,突然长叹一口气,“周萋画,若此次出征我有什么意外,你就偷偷给我阿母验尸吧!也算了了冬雪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