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画点点头,默认父亲的话,并从袖袋里掏出了那鎏金令牌。双手递到父亲面前,“皇上下命令,让我在明年上巳节之前。了解此事!”
周午煜并不敢接令牌,从方凳上站起来。若不是只有自己跟女儿,他定会跪地行礼,周午煜站直身子看着那令牌,鎏金色,上刻四个大字“天赐手谕”。
据周午煜所知,这种令牌有两块,一块在秦简那,不但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以调兵遣将。
周午煜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没有一点因女儿得此厚恩而激动,反倒他惊恐地看着女儿,一息过后,他上前将女儿的手握紧,“见此令牌如见皇上,画儿可要保管好!”
周萋画见父亲这么激动,便将令牌收好。
周午煜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下,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那你可知当年是谁处理的此事?”
“回父亲,女儿知道,当年处理这案子的正是秦夫人……”周萋画在父亲话音落下时就说出了答案。
女儿的回答让周午煜更加忧心忡忡,“那你可知,当年秦怡其实已经调查出了真相!而且所有的论证都在皇上手里!”
公孙湘的死已经查出真相了!这个答案让周萋画大吃一惊,既然今上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来调查,而起还给了令牌……
周萋画疑惑地看着父亲。
“这正是秦怡的委屈之处,自己明明已经得出结论却得不到认可……你说秦怡会甘心吗?”周午煜吞咽一下口水,心中下了下决心。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了,有些事,可能得让女儿知道了。
周萋画摇摇头,“不甘心……换做是我,我不甘心!”
“哎,不甘心又能怎样!她教你医术,你被称为圣手娘子,天下人敬仰,她却只能躲于人后!”周午煜重新改坐在自己椅子上,再次翻阅着那本《大溏疏律》。
父亲这话让周萋画大为震惊,原主的医术果真来自秦怡!
一时间周萋画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逃避冬雪的理由。
秦怡是否跟自己一样来自未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给周萋画一个施展医术的合理,她不用再为自己这超乎寻常的技能找理由。
“原来我的医术真的来自秦夫人!”周萋画感叹,“父亲,秦夫人的嘴角是不是有一对梨涡?”
“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周午煜追问。
周萋画吞吐一下,立刻答应,“是,是母亲说的。”心里却想,梦里的女子果然就是她,“母亲说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当年曾协助父亲跟皇上侦破过案件!”
周午煜嘴角微微上扬,“何止是侦破案件!你听说过半月坡吗?”
半月坡?宋瑀垫下他神威大将军之名的半月坡战役,让皇上亲笔题写的祠堂的半月坡战役!
周萋画自然知道。
她微微点头。
“那你可知,秦怡在这一战役里起了什么作用?”周午煜眼睛眯长,见女儿一脸茫然,便立刻说道,“那一仗,我们打的很辛苦,几乎全军覆没,我与皇上各带一支队伍,试图从中心往外突围,我穿着皇上的衣服,皇上化妆成普通士兵,但不幸,队伍里出现了间隙,皇上的那支队伍遭遇了伏击,他被逼到了一条壕沟了……”
往日上心头,周午煜声音有点哽咽,他说道这,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脑袋,支在桌子上,一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好来,是宋瑀将军率部来搭救的吧?”周萋画轻声说道,这是在永宁郡公府的半月堂前的石碑上记录的。
“不!所有文字的记录都是错误的!”周午煜沙哑着声音否认,他抬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正救皇上的,其实是秦怡!”L
☆、271 背后的故事(二)
又是秦怡!
这已经是周萋画今天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诧异在所难免,“父亲?我在郡公府的半月堂前的石碑上,的确有看到秦夫人的名字!只是,上面记载是宋瑀将军率众部而来!”
周萋画已经隐隐意识到,半月坡一战又是秦怡另一桩无奈的故事。
“历史,一向是胜者炫耀的资本!”周午煜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合上《大溏疏律》,并朝周萋画方向推了一下,“就如同这疏律一样,我若不说,画儿你也不知道这里面有秦怡的贡献吧!”
周午煜这番话让周萋画一下子意识到,父亲话里有对秦怡故事所隐瞒,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轻唤一声“父亲!”,而后从方凳上站起,“父亲,外祖母说,这次皇上本是让我调查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的!”
周萋画努力将语气放平稳,抬眸打量着周午煜,却见他眉头突然皱起,于是又说道:“后有秦简代为说情,此事才作罢!我想,皇上定是觉得我师承秦夫人,也想让我替永宁郡公沉冤得雪吧!”
周午煜的眉头慢慢舒张,嘴角微微上扬,而后,缓慢却坚定地说道:“画儿,你要记住,你的师父是秦怡,不是宋珪,更不是永宁郡公府!”
这话意思明确,父亲在向她宣布一个点,就算真的不得已要查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也只能调查秦怡一个人的死。
“为什么?”父亲的坚决让周萋画感到疑惑,她小声反问,喃喃自语着。
“不为什么!我想就算今上真的让你调查,也只会让你查秦怡的死!”周午煜再次补充,但这话一开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肯定会让女儿察觉到他这话里的异常。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也觉得对秦夫人有愧!”周萋画果真捕捉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周午煜深吸一口气,双臂搭在圈椅背上,愁云密布,不停地回想着,“你母亲。可曾对你说过秦怡的事?”
“母亲有说过。说秦夫人生性好动,初入宫给公主侍读时,曾拉着母亲私下出去过。母亲说,就是那次她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周萋画看着父亲,他的表情写满纠结。
“那你可知道,秦怡在那天。也第一次见到皇上……”话点到为止,周午煜知道。凭借女儿的聪慧,她应该能猜出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里的内容。
秦怡第一次见到了皇上!周萋画一怔,是的,她知道父亲省略话里的内容。可是……
可是后来,秦怡嫁给了宋珪,而且就是在半月坡一战后。她救了皇上,却嫁给了宋珪!而皇上则娶了姬凌意!
周萋画后背发麻。一直窜到了头顶,她想起了皇后娘娘见到勘察箱时的诡异举动,想起了皇后娘娘与宋云峥的针锋相对!
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她嫁给宋将军,是皇上的旨意吗?”周萋画抿了抿嘴,问道。
皇后娘娘反应那般激烈,定是因为皇上心里还记得秦怡,若不然,作为正宫的姬凌意,无需小肚鸡肠,在晚辈面前将自己的威严置于身后。
“奥,世事难料,皇上也有他的无奈啊,宋珪当时掌管军部大权,无奈……”周午煜长叹一声,看着女儿波澜不惊的脸,叮嘱道,“……画儿,这些事,你断不可跟冬雪说起,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父亲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在遇到郡公府的事时,不会乱了手脚!你可明白为父亲的用意!”
“女儿明白!”周萋画回答。
却听周午煜挺挺腰背,继续说道,“刚刚,你说是秦简给你说的情?”
周萋画知道,父亲这是在转移话题,君王的过去,岂是他们能议论的,但他再起的这个话题,她也不感兴趣。
于是她“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周午煜见女儿只是浅浅回答,满腹诧异,“画儿,你跟秦简……”
“父亲,你这次回京,应该就不会离开了吧!”周午煜刚刚说出秦简的名字,就被周萋画直接打断了。
如此一来,周午煜更加确定女儿跟秦简之间发生了变故,他一下子记起妻子去世前,对秦简的抗拒,还有母女之间那激烈的争吵。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妻子的死,让女儿做出跟秦简一刀两断的决定,周午煜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天亦有情天亦老,哎……也好!”
他抬手慢慢翻阅着桌上的帖子,郡公府那棕红色的贴本一下子跃入眼前,他微微错愕,“这个……”
惊愕转瞬即逝,周午煜故作无事轻轻翻阅,但周萋画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原本打算不让女儿知道的,见此状,周午煜只得说道:“是宋将军发来的请柬!”
“请柬?”周萋画故作惊愕,“应该是宋将军知道父亲回来,给父亲设得接风酒吧!”
周午煜摇摇头,“不是,是邀请你!”琴棋书没有回京城,侯府里的娘子也就只有周萋画,况且听说冬雪这几天一直在闹病,周午煜直接把请帖里的“娘子”用女儿代替。
“你去吗?”周午煜询问女儿。
“去!女儿去!”周萋画回答,不去的话,并要在家面对卫琳缃,难道要跟她做出惺惺相惜,姐妹情深的剧情。
女儿干脆的回答让周午煜略显诧异,哎,刚刚关于秦怡的事,算是白说了,他长长的叹口气,批复一下回帖,便将帖子放在了一旁。
周萋画一眼看穿了父亲的担心,连忙说道,“女儿知道父亲的担心,只是看这帖子,应是宋将军为冬雪专程所写,我与冬雪师徒一场,况且,秦夫人是我的师父,这诗会,我若不去,于情于理都会留下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