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们不出门,许薇姝却要带着阿生他们上街逛一逛,登山就算了,阿山和毛孩儿他们整日在山上跑,趁着佳节,出去逛街吃点儿美味的小吃,小孩子们都会很开心。
毛孩儿的饭量大,阿生是一看到美食就走不动路,其他小孩子们也都嘴馋,出去大吃一顿,作为他们最近表现不错的奖励,大家肯定高兴。
这次出门,许薇姝没有乘坐宫里的马车,带着宫人们一块儿毕竟不方便。
国公府的马车坐起来也挺舒服,只要不出城,小马车足够用了,玉珍好长时间没陪着自家主子,这次跟出来也十分兴奋,一路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家小娘子身上,端茶倒水剥开各种坚果,还要顾着外面一群小家伙,别让拐子够拐走。
山上的娃娃们这回都跟了下来,温瑞言带队,但他外表看起来再稳重可靠,玉珍还是记得,这位曾经自己上街,迷路三次的伟大记录。
路边小吃很多,连许薇姝都拿了串糖葫芦慢慢吃。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家高门大户前面,不少士兵围绕,一串串的衣着华丽,却狼狈不堪的男女老幼,让人捆着向外面走。
旁边还有不少路人指指点点。
“听说徐大人纵容门下搜刮民脂民膏,连去年赈灾的银子都给贪去八成。”
“可不是,真是杀千刀的,家里那么有钱,还如此不知足!”
一箱箱金银珠宝运出门,看得人心惊肉跳,连守卫的官兵脸色也有些紧张。
“呜呜,呜呜!”
衣衫凌乱,生得眉目娟丽,清秀非常,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家千金,哭得泪水横流。
许薇姝扫了一眼,记得这个徐大人好像是吏部侍郎,也没太当回事儿。
“小娘子,是安王爷。”
玉珍探头看到步行过来,一边和身旁侍卫说话的方容,低声道,“他怎么还有空儿上街?”
连玉珍在国公府也听说这位王爷最近不大好,忙得焦头烂额。
许薇姝撩开车帘,刚想和那位打声招呼,就见刚才还一脸柔弱的徐家千金,忽然冲了过去,愣是撞倒两个士兵,冲到方容面前伸手一刺。
袁琦一脚踹出去,这姑娘便被踢得飞起来,落在旁边,喷出一口血,手里的簪子也落了地。
其实那根簪子肯定要不了人命。
方容看了一眼,这小姑娘恶狠狠地抬头,一脸疯狂:“都是你害得,还我爹娘命来!”
这股子狠辣劲儿,因为是出现在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脸上,到也没显得多狰狞恐怖,反而惹人怜爱。
可惜,安王爷一点儿也没被打动了,很随意地道:“给她添一个当街行刺的罪名,该怎么叛就怎么叛。”
话音未落,除了地上倒着的小姑娘面露恐惧,还传来一声冷哼。
黑色长袍的李郡主撑着伞立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点儿薄薄的愁绪。
许薇姝:“……”
最近李郡主是不是出现得太频繁了点儿?抢镜也没有接二连三一直抢的!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郡主眼睛里忽然有了泪光,怒其不争地瞪视方容。
“你把当初怜贫惜弱,再善良不过的方容还给我!”
方容:“……”
许薇姝:“……”
方容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就向着许薇姝的方向走过来,并没有理会李巧君。
李巧君却仿佛胸腔里一下子充满了怒气:“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看我?告诉我你都想些什么?那女孩儿已经可怜至此,别管她家里如何,她是清白无辜的,都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往她身上捅刀子?”
许薇姝也假作没听见李巧君的话,冲着方容一下,轻声道:“辛苦了,这些日子你挖出一堆啃食民脂民膏的蛀虫,自己到累得瘦了些,回去多喝点儿补汤,身子要紧。”
“我记得徐大人是徐向民吧,他好像为了泯灭罪证,杀了一个村子的人,我记得连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许薇姝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贪的那些银钱,他的妻子儿女们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现在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吃的,穿的,都是别人的血肉,会不会恶心想吐?”
方容一下子笑起来:“用不着不安,身为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初享受了,现在跟着一起获罪,也算是因果报应。”
李巧君见他们两个自顾自地说话,方容居然替许薇姝赶车,默默走远,谁也没看她,脸色一点点变得雪白,半晌才闭了闭眼,低声道:“回宫。”
旁边的小宫女没敢说话,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自家郡主盯着安王爷十几日,今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出来,还化了妆,画了她年少时经常画的那种妆容,是想和方容商量,让他去求亲,好带着郡主去靖州,但软话都没说出口,反而刻薄话说了一堆,也不知能不能如了郡主的心意。
小宫女以前经常听宫里的姐姐们说,安郡王不在京城那些年,也托人照顾郡主,对她旧情难忘,可今日一见,却并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情谊。L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体贴
“看样子,安王爷伤了美人的心。”许薇姝忍不住失笑。总觉得刚才李郡主的表情,就像是丢了根肉骨头,也不知道身为肉骨头的安王,心里是有点儿得意,还是难受的要命。
她眼睛里的戏谑未免太明显,明显到三公子连想装看不见也难。
方容:……
他现在为了江南的案子,整日累得恨不得一天当二十天用,有闲暇看看许美人还能放松心情,真不乐意与李巧君纠缠。
而且他心里明白,李巧君这次忽然口口声声应了嫁自己,不是因为她忽然改了心思,纯粹是她一心想要去羌国。
一直扑腾半天,去不了,又没有孤身一个逃离宫中的勇气,可不就打了靖州的主意。
靖州与羌国毗邻,集市上也常有羌国的马贩子和大殷朝的粮食商人互相走动。
可以说,只要她到了靖州,就算是半只脚踏进羌国的地盘,无论想做什么,总容易许多。
郡主想得是不错,却没有考虑过自己愿不愿意让她借力?
难道自己王妃的位置,就这般不值钱?可以随便她要或者不想要。
若不是那位皇爷爷故意露出口风,说出他要回封地的事,李郡主也不会莫名其妙地给他找这种麻烦。
方容忽然叹了口气:“姝娘,我连累你了。”
他好像永远只会连累自己爱重的人,像袁琦,他折断了他的翅膀,逼着他做所有他本不愿意做的事。
还有姝娘,本来李巧君和她又能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即便知道,方容居然很恶劣地觉得,李巧君过来捣乱,姝娘不动声色反击的样子很迷人。
他居然还盼着那位李郡主多跳出来两次,让他得到一点儿难得的放松。
不知道姝娘知道,会不会宰了他?
不用问,如果许薇姝听见这位的内心独白。现在就能告诉他。自己会拿软鞭把他吊在墙头上,好歹还能吓阻一些妖魔鬼怪,全当废物利用。
可惜许薇姝不知道。不过,许姑娘到没把今天的事儿太放在心上,反正难受的不是自己,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有时候挺恶劣,任性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按说没必要去得罪李巧君,不是怕她,可人家毕竟是镇南王的女儿,太后对她也是真有几分怜爱。
太后娘娘的性子软和。自己养大的孩子,便是哪日做错了事,伤了她的心。她也能原谅。
在这个宫里待得久了,若是没点儿平常心。不知道什么叫难得糊涂,怕是过不下去,老太后过了一辈子,晚来还得皇帝敬重,性子早就磨得和水一样。
“我这张嘴也痛快了一回,到没什么连累不连累。”许薇姝坐车回国公府,临进门,莞尔道,“万岁爷交代了,明日让我们几个女官带着太医去你那儿给你诊平安脉,脉案都要给万岁过目,还要盯着你把药吃下去。”
方容一怔。
自家这个皇爷爷就是如此,你觉得自己该要怨他翻脸无情时,他又总在一些小细节上让人感动,可你才感动片刻,转头又觉得生在皇家是世间大苦,一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
许薇姝进了国公府,回秋爽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出来晾着头发,阿生和毛孩儿那些小家伙们才从角门溜进来。
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大堆小零食。
玉荷还是头一次来国公府,没一会儿便与玉珍她们混得熟了,只看名字,还当她本就是国公府的丫头。
和玉珍比,玉荷显得成熟些,也会来事儿,几乎没多大工夫,家里的丫头就和她好得不得了。
等到过了晌午,阿生和毛孩儿那群小孩子才玩够了,从角门溜达进来。
一个个手里抱着一大堆零碎的小吃。
许薇姝让他们都去洗澡,洗干净,想了想,也没叫他过来说话,几个小家伙玩得太疯,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累得眼皮子打架,就是想问问他们怎么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也等他们睡一觉起来再说。
“把头发擦干,送他们去客房睡。”
婢女们拆了几个孩子的头发,轻轻柔柔地擦得没了水渍,这才送去客房。
客房里床铺够大,能睡四五个人,干脆就几个挤在一处,既保暖,又省下打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