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这是厉樱刻意卖的关子,有意调她的胃口,但还是忍不住冲过去,拉住厉樱的领子:“你说他今夜大婚?”
“是啊,寡人记得跟你说过!”厉樱眨着无辜的双眼,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逐渐掉落的神情。
周雅冬倒退一步,双眼含恨:“你明明说……厉熙瞳上奏,要求一年后再举办婚礼,他要为先皇守丧。”
厉樱嗯了一声,惶然大悟:“哦。寡人记起来了,不过忘了告诉你,寡人当时驳了他的折子,要求他即日完婚。”
厉樱是有意的,并且用心险恶。
先让你开心一阵子,然后等到你卸下防备后,迎头一记痛击,打的你毫无还手之力。
“蓝玉郡主跟老四是青梅竹马,加上对老四倾心多年,寡人这次算趁人之美,成全他们两个罢了!”
“厉樱——你怎么不去死!”她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拍飞他。
厉樱嘘了一声,体贴备至的提醒:“不要让别人听见你骂寡人,不然又要说你不懂规矩了。”
“你……”
见她气的眼冒火光,厉樱降下笑容,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记得寡人之前说的话吗?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被激怒的周雅冬顿时口不择言起来:“那你呢,你以为比我好到哪里去?说是成全,我看你是嫉妒,嫉妒别人有父亲的疼爱,嫉妒他有兄弟的维护!所以你千方百计的夺走别人的这一切,好满足你内心龌龊的平衡,我说的对吧!”
第九十三章 成亲
话音刚落,周雅冬就怔住了。
她并不是害怕厉樱,而是觉得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可怕,居然有一天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厉樱看着她,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的下沉,最终沉到冰点,让人不寒而栗,最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从他的背影来看,绝对是气炸了。
跟他交锋那么多次,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生气。
待厉樱离去后,青龙缓缓上前,还未开口,便听见周雅冬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问道:“我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
她也是被气疯了,厉樱总是拿‘厉熙瞳’来刺激她,而她又是那种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人,当然要适当的反击,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做的有些过了。
青龙没有说话,默默的倒了杯茶给她。
……
从贤福宫出来后,厉樱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御书房批折子,而是去了上朝的大殿。
每天早晨这里聚集了文武百官,皇帝坐在高位上指点江山。如今这里显得格外冷清,雪地反射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黄金打造的帝王宝座,闪着诡异而又冰冷光泽。
厉樱情不自禁的走上台阶,缓缓来到宝座前面。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龙椅上的凹凸纹路,俊美的脸孔上逐渐露出与龙椅相得益彰的冷酷。
这个王座仿佛天生为他而打造。
安静、内敛、尊贵、不可侵犯……
年轻的帝王闭上眼睛,脸上的冷酷缓缓融化,没有人看见背对着大殿的天子此时有多么伤痛无助。
周雅冬今天的确刺痛了他心底最不可触碰的硬伤。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事实上,他在乎极了。
母亲是公主,父亲是皇帝,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偏偏老天让他们分别生活在不同的国家,所以他们生出的孩子,除了获得一个皇子称号之外,什么都与他无关。
厉樱记得小的时候,厉熙瞳出生时,宫里的所有人都忙的热火朝天,生出来还没有半个时辰,皇帝就开始吩咐人准备四皇子的满月酒跟百天寿宴。
他却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他出生的时候,连满月酒都没有办过,原因好像是边关不太平,皇帝御驾亲征,后来等皇帝回来,厉樱已经四岁了。
之后就是厉凰,厉飞离……他们的母妃出身都不太高,但他们却得到了老皇帝的特别对待,尤其是厉飞离,从小不学无术,成天与蛐蛐斗鸡为伍,在上书房的时候,厉飞离回回被太傅告状,记得有一回,厉飞离在太傅的砚台里撒尿,被知道后,太傅怒急将厉飞离的罪行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那天早朝都没上,劈头盖脸的骂了厉飞离一上午,这一幕一幕在厉樱看来,都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事。
在宫里的时候,皇帝给每个孩子都取了个乳名。
厉熙瞳叫:狼崽子。
厉凰叫:小畜生。
厉飞离叫:废物。
而皇帝叫他——厉樱。
周雅冬说的没错,他就是嫉妒,嫉妒他们无时无刻可以跟父皇一起打闹,而他却要遵守宫中的礼仪,安分守己的干着一个皇子该干的事。
当大家在御花园扑蝴蝶,玩捉迷藏的时候,他却在上书房学习四书五经。
直到有一天,老皇帝传他们一起去上书房,厉樱当时以为,父皇是要检查他们的功课,没想到却说了一句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
他说:要派一个皇子去敌国做人质,你们谁愿意去啊。
厉飞离当场就问,凌国可以斗鸡吗,被皇帝一记冷光扫闭嘴了。剩下的人中,厉凰态度最坚决,打死也不要去。
厉熙瞳说,他愿意去。
皇帝当场就露出了崩溃的表情,看见皇帝为难,厉樱站出来道,我去。
皇帝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拍案:“好,作为哥哥,你的确应该这么做。”
是啊,他是哥哥,所以什么都要让着弟弟。
厉樱嗤笑出声,双手紧紧的扣着龙椅的一角,他让的还不够多吗?老天还要他让到什么时候?
厉熙瞳备受皇恩,从小就锦衣玉食。
厉凰嚣张一世,有时候连朝中大臣都敢不放在眼里。
厉飞离更觉,从小就没有做过一件看的顺眼的事。
厉川……他从凌国回来的时候,才晓得自己又多了个弟弟。
厉樱掩去唇边的冷笑,垂目望着龙椅宝座,如果今天不是他坐这张椅子,换做旁人的话,他厉樱恐怕要不了五年,就会彻底退出这场权利的游戏。
血统的不同,奠定了他与皇位无缘。而重新上位的皇帝,也不可能容忍他这样一个哥哥存在。
为了生存,为了抱负,为了把失去的东西重新夺回来,他披荆斩棘,万般忍辱这才走到今天。
如今他大权在握,不出一年,他将会彻底铲除所有看不顺眼的人,整个厉国都将会在他的掌控中成为五国之首。
所以,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宝座下面堆满了棋子骸骨,他也绝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了,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厉樱重新张开眼睛,已然恢复到那个冷静而又优雅的帝王。
周雅冬,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的玩。
……
黄昏来临,在宫女的帮助下,镜子里的人简直与她原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雅冬很懒,她不喜欢在头上插金簪,只要不出去见人,头上永远绑着一根发带,若不是古代对女子发型有要求,她甚至会帮自己剪个不等式出来。
可惜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意淫,身体发肤授之父母,除非必要不能动一下,所以她的头发越来越长,盘在一起,脖子都快僵硬了,哪里还能承受的住金簪的重量?
但今天不一样,她要去参加‘前夫’的婚礼,作为贵妃,显然不能太寒酸。
青龙跟白虎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教主,您这样穿,是准备抢婚吗?”
打扮的如此艳丽,恐怕会夺取新娘子的风采吧。
周雅冬翻了个白眼:“抢婚的话,我就穿夜行衣了。”
开始她也觉得这么打扮有问题,可是宫女却说,这是陛下的要求,怎么华贵怎么来。
也是哦,厉樱把她娶回来一直都把她当成好看的花瓶,如今这尊花瓶要出去见人了,当然得弄的光彩照人点,否则怎么对得起花瓶这个称号?
“陛下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宫女太监一字排开,厉樱穿着一袭银灰色的长袍,腰间扣着一条玉带,外面照着一层银色的狐皮大氅。黑发由一根墨簪固定,俨然一副贵气公子的打扮。
相比厉樱的低调,周雅冬就像挖煤发财的土豪。
“准备好了吗?”厉樱文雅的问道。
早上才负气离去,一转脸却又能对她笑的如沐春风,这一点周雅冬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换做是她这样靠演技吃饭的人,都未必能做到像厉樱这般的滴水不漏。
厉樱端详了她一阵子,满意的点点头:“果真是美艳照人!”
“多谢陛下夸奖!”周雅冬虚伪的迎合着。
“摆驾临熙王府!”
队伍在夕阳下缓缓前行,今天早晨迎接新娘,地上还留着洒落的花瓣,到了临熙王府的时候,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临熙王府内宾客满堂,络绎不绝的人流朝着王府内涌去,刘翔负责接礼单,一整天下来,手都要接软了。
而此时,作为新郎官的厉熙瞳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府里的管家上上下下的找人,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王爷,王爷呦,你在哪里啊!”
“本王在这里!”上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管家抬头一看,心脏差点没吓裂了,那个身穿红袍的男子居然坐在屋顶上,屈着一条腿,手里拎着一壶酒,天空皓月当头,身上的红衣与月光相融合,整个人给人一种锋利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