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怨天怨地怨自己,怨命运的不公。
所有的一切都会让她落泪,哪怕是一盘酱香排骨,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会做方杨杨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而不是酱香排骨;当衣橱里的衣服有了褶子时她也会落泪,如果妈妈在,她一定会为方杨杨把所有的衣服烫得平平整整。她摸着自己哭到发炎的眼睑,心想着,如果妈妈在,一定会帮她涂药,然后听爸爸上思想政治课,而爸爸会告诉她,遇事不要哭泣。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不是霍恩的错,霍恩只是尊重了他们的选择。
可她需要为巨大的悲伤找到一个出口。
她每天都悲伤,是因为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因为父母还在,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父母,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荒唐的噩梦,然后全家人一起笑着吃早餐。
可是,每一个清晨,醒来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那不是噩梦,父母真的已经死了。
不得已之下,奥特隆尼向霍恩建议给方杨杨施展催眠术,让她忘了父母的死亡,重新开始生活。
催眠术成功以后,方杨杨确实恢复了一段时间的正常,她只会追在霍恩身边问,父母去旅行了,为什么不给她留一通电话。霍恩利用软件,用方爸爸的声音伪造了一通留言:宝贝,我和你妈妈计划去环球旅游,这段时间你和男朋友好好相处。
但是这样的催眠术只能维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方杨杨仍会想起父母,她也意识到霍恩对她施展了催眠术,那是她和霍恩第一次发生争执。
方杨杨渐渐恢复所有记忆后,对霍恩的愤怒无以复加,她没有想到,霍恩居然能用催眠术隐藏她的记忆,因此她对霍恩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你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神灵,试图来掌控我的人生,在我看来,你就是魔鬼,自从我遇见你后,一直灾难不断,如果你一定要删除我的记忆,为何不把我脑子里关于你的记忆全部抹掉,你才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
男人和女人的理解不一样,女人会在最不理智的时候,说出一切伤人的话,她们过后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这番话。男人不擅长分析,他们更擅长执行,他们会将女人说过的所有话都放在心上。
如她所愿,霍恩隐藏了方杨杨脑海里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为了不让方杨杨从同学那里听到闲言碎语,他动用一切关系,把方杨杨送去墨西哥当交流生,那里是玛雅文明的发源地,那里的大学更适合她研究玛雅文明。
只是霍恩没有想到,方杨杨其实在一个月后,就想起了一切。
身在异国他乡,方杨杨反而就没那么愤怒了,她想,如果再见到霍恩,就假装不认识他吧,这样两个人也可以避免尴尬。
一开始,她把失忆当做了一种自我放逐,直到某天,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是妈妈的声音,一开始她真的以为妈妈还活着,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是电子合成软件制作出的声音,又是霍恩的手段。
她会告诉电话里的“妈妈”一些生活境况,假装自己真的失忆了。
有时候,方杨杨心想,霍恩难道不知道,她只要一回国,就能拆穿父母已经死亡的真相吗?
有一天,方杨杨对电话里的“妈妈”说,她想回家,已经买了机票准备回家。无论“妈妈”用什么样的托词,她都说要回家。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又见到了霍恩。霍恩再一次对她施展催眠术,在她脑海里加深了她对某件事的厌恶,比如相亲。因此,方杨杨只要一提到相亲,电话里的“妈妈”就会为她安排相亲,随着她的年岁增长,电话里的妈妈会告诉她,隔壁家里孩子多大了,她想孙子了。
方杨杨再次和霍恩再次重逢于危地马拉的科潘遗址,她假装不认识霍恩,伪装得很成功。霍恩也没有怀疑自己的催眠术会有问题。两个存心装傻的人,自然而然的避免了尴尬。
但方杨杨不甘就此放过霍恩,恰好当时,水田秀之在重新追求她,她顺气自然的答应了水田秀之的求婚,与水田秀之发展了一段地下恋情。
并且无数次在与水田秀之约会时,制造了与霍恩的偶遇。第一次亲吻水田秀之的时候,是因为她在远处看到了霍恩眼神中的痛苦,那样的眼神能让她愤怒的心,得到了平静和救赎。
直到后来,她慢慢从水田秀之那里得到“大犬座计划”的一些信息,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会给人造成多大的轰动,从此,她心安理得的藏拙,心安理得的在霍恩面前秀恩爱。
似乎是为了惩罚霍恩,她主动的吻上了水田秀之。
方杨杨看见了霍恩眼睛里的痛苦,同样的,霍恩也看见了方杨杨眼中的恨意,他这才知道催眠术是有保质期的,从那以后,每过半年,霍恩会给方杨杨施展一次催眠术,直到她再次忘记霍恩。
如果,水田秀之没有提出分手,她大概真的会忘记霍恩,选择跟水田秀之结婚。
霍恩为方杨杨编造了一份完美的记忆,在她的认知里,方父方母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有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名叫水田秀之。
卷四 终
第十八章 挚爱成陌路(1)
月球基地。
方杨杨躺在的医疗舱,她刚从回忆中醒来,霍恩坐在她身旁。
恢复所有记忆后,方杨杨对一切已经坦然。他们之间的过去,不仅仅是方杨杨一个人的痛苦,霍恩在做决定时,一定也有过纠结,只是他们都已经尽力,而结局却无法改变。幸运的是,时间淡化了她所有的痛,只留下几道伤疤。
“谢谢你将所有记忆还给了我。”
“我并没有将记忆还给你,是我的催眠术失效,被锁死的记忆又重新返回了你的脑海。”
“霍恩,你为什么将我带到了月球基地?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分手,我的死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你是玛雅公主的后人,你的记忆里隐藏着一份地图,拥有这张地图,我们才能返回天狼星。”霍恩没有告诉方杨杨,他已经拿到了地图。
方杨杨冷笑,“你们天狼星人可怕,不仅能控制我们地球人类的记忆,还能将自己调节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你说对了!我很抱歉,当初我和你谈恋爱时,是因为我的生理磁场紊乱,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以呢?你选择和我分手是因为你终于能控制自己的生理磁场?”
“经过八年,我的生理磁场已经稳定,不会再出现紊乱。现在你终于恢复了所有记忆,也明白了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霍恩冷静的说,“你现在对我的所有恨,都是因为过去的爱。当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恨我。”
方杨杨就像听了个笑话,轻描淡写的说,“这还不简单,再对我施展一次催眠术,消除我的记忆。哦,不对,你刚才说了,记忆只能隐藏和封锁,不能删除。这可太危险了,就算你再次封锁我的记忆,终有一天,还是会被我自己找回来。”
霍恩并没有被方杨杨激怒,只是淡淡的说:“疗伤结束后,我会送你回地球。我已经让哈尔将你的身体改造成天狼星人的结构,从今以后,任何一个地球人都无法轻易伤害到你。”说完这句话,霍恩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凭什么干扰我的记忆,改造我的身体,你是救世主吗?”方杨杨歇斯底里的大吼,“霍恩,能够伤害我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霍恩脚步一顿,忍住不断翻涌的痛楚,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朝前方走去。
金属大门关闭的清脆声传来,徒留一室凄凉。
方杨杨坐在医疗舱内,仰望头顶,看着满天繁星闪烁,纵然心中的苦涩,也只能诉说给千万光年外的星空。假设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催眠术,能删除人的记忆,方杨杨愿意删除霍恩留在她脑海里的所有记忆。
这样,她才能活得更轻松。
可她已经爱上了霍恩,时间不可倒流,记忆不可删除,感情也无法中止。这一切,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愿有一天,他们能走出迷雾,坦诚以待。在此之前,她选择对自己诚实。
真可笑,这句话明明是霍恩说过的,可他自己却忘了,只有方杨杨一个人牢牢铭记。
这地方方杨杨曾经来过,只不过当时她陷入了昏迷,醒来时又回到了科潘。也不知在月球基地,她是否属于囚犯,反正霍恩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她无所顾忌。
推开金属大门,方杨杨看见一个封闭的大厅,比机场还要宽阔,一排排驾战斗机和直升机有序的停在广场的两排,还有那些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飞行器。
这里光线昏暗,空旷无人,看上颇像恐怖片现场。
方杨杨不打算往前走了,可是,她看见了一架黑金色的飞行器后改变了注意。在梦中,她曾和霍恩肩并肩躺在飞行器里,霍恩为她唱歌,哄她睡觉。
方杨杨往飞行器方向跑过去,她发现自己的奔跑速度又提升了许多。跑近一看,才发现霍恩和奥特隆尼站在飞行器下在说话,看见她来了之后,两人的谈话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