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醒一路奔到乾清宫,在天街撞见十四与九爷正要入殿请安。十四惊道:“阿醒,你怎么来了?宫里可不许你胡闹!”顾着九爷在,阿醒反而贤淑,给十四、九爷请了安,道:“额娘带我到永和宫请安,我思量自己难得进宫,也想给皇爷爷请个安。”
没得召见,乾清宫不许无干人等出入,这道理阿醒从小明白,如此莽撞,也算是头一回。十四略略一思索,便知她心中所想,实在不忍让她落空,便道:“你在廊下候着,阿玛让人去通传。”阿醒这才露出笑靥,道:“谢阿玛。”
九爷有段时候没见过阿醒了,笑道:“几月不见,阿醒都成大姑娘了,再过几年,都要认不出来了。”阿醒对这个九皇伯甚是熟稔,顽皮道:“几月不见,您的记性可变差了,连我都要不认得了...”十四沉脸道:“没大没小的!”九爷笑道:“不碍事,我倒喜欢她的无拘无束。这样多公主格格里头,属她最有趣。”几人至廊下,撞见四爷、五爷、八爷、十爷、十三爷在茶房里闲坐等着召见,还未进屋,五爷就笑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大闺女...”
阿醒忙福身,道:“给叔叔伯伯们请安了。”
十三一眼认出她来,笑道:“是阿醒罢。”她跟蔷薇实在长得太像,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阿醒应道:“是。”十爷轻轻一笑,叹息道:“时间过得可真快,阿醒出生那日,宫里闹哄哄的犹如昨日,才一转眼,她都该嫁人了。”说到嫁人,阿醒羞涩,颊边绯红一片。
十四问:“皇阿玛可醒了?”
八爷手里玩着两颗核桃,回道:“听李德全说,正和吉兰泰下棋呢,你可有急事?”十四看了阿醒一眼,不动声色道:“阿醒难得来趟宫里,想给皇阿玛请个安。”四爷道:“让李德全通传一声罢,皇阿玛近来越发待见孙儿孙女们。”十四也道正是如此,便叫了一个小宫女进屋,让她把李德全唤来。暖阁有红芙侍奉,李德全一直守在廊下闲散。听宫女传话说十四爷叫,不敢怠慢,忙往茶房走。他跟了康熙这么些年,眼下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皇子跟前也有脸面,但他心里明白,皇帝年纪大了,今后总有新帝登基,御前经常出入的几个皇子皇孙,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更别说十四还有德妃倚仗。
离得吉兰泰越近,阿醒越是忐忑。刚从府里出门时,她是火急火燎,一刻都不能等。进了宫后,知道吉兰泰在乾清宫,她几乎气都没喘,脚也没歇,就不顾一切闯了来。
可事到眼前,她忽而又有些胆怯惶恐。要是吉兰泰不认得自己了怎么办?要是吉兰泰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了怎么办?要是吉兰泰不喜欢自己怎么办...她神思纠缠,整颗心都悬在半空中,手里绞着帕子,只觉胸腔里的那颗心似要从口里蹦出来,砰砰砰跳得老高。李德全很快就进了茶房,打了个千秋,堆笑道:“给各位爷请安,宣奴才可有吩咐?”
十四对李德全也颇为客气,和气道:“劳烦通传一声,说十四贝勒府的阿醒郡主求见圣驾。”李德全望了阿醒一眼,略福了福身,道:“郡主吉祥。”阿醒道:“公公不必客气。”李德全又道:“皇上一盘棋没下完呢,奴才不能惊扰,奴才先跟红芙说一声,让她寻着时候再通传皇上。”阿醒舒了口气,道:“有劳公公了。”
李德全却身退下,过了好一会子,才又进来,道:“郡主,皇上宣见。”
阿醒出门前特地打扮过,穿的是绣了百花蝴蝶纹的宫袍,头顶戴了旗头,压了两朵硕大的牡丹花,脚上踩着花盆鞋,走起路来,极为拘谨。她提起裙子,跨过门槛,跟在李德全后头,沿着宫廊慢慢行走。春阳灿烂,廊下摆着一溜儿的黑釉小瓷盆,盆中种满了鲜绿欲滴的兰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阿醒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她不是害怕,只是,太过紧张。
到了暖阁门口,还未等李德全掀帘子,帘子竟从里面被人挑起,明黄绸帘后钻出一张干净明亮的脸,阿醒不由顿住步子,怔了一怔。吉兰泰笑着唤道:“阿醒。”阿醒满腔的混乱思绪顿时平息下来,呼吸也畅快了,哦了一声,矜持道:“吉兰泰。”
吉兰泰的皮肤比京里人略黑,但眼眸深邃,鼻高唇薄,亦是干净清透的少年。他扬眉一笑,道:“你快进来,我的手都举酸了。”阿醒回神,见吉兰泰一直替自己打着帘子,慌忙往里进,不想她花盆鞋太高,在家里又不常穿,脚踝一拐,便往左边倾去。吉兰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小心脚下。”
阿醒红了红脸,音调低得不能再低,犹如蚊子嗡嗡道:“谢谢。”
康熙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道:“阿醒来了?”阿醒应了一声,看似无意般扫了吉兰泰一眼,便再不敢正眼看他。她疾步走到康熙跟前,跪下行礼。康熙笑道:“起来吧。”又道:“怎么不带弘明一起来?”阿醒回道:“弘明最近有些咳嗽,额娘怕他出门又吹了风,便让他在家里养着,等他咳嗽病好了,再来给皇爷爷请安。”
康熙颔首,道:“好孩子。”
阿醒与吉兰泰面对面立在康熙两侧,她手里绞着帕子,垂脸一动不动。康熙不知其中缘由,他以为阿醒与吉兰泰不认识呢,万万没想到二人早已亲厚。康熙道:“他叫吉兰泰,是你三姑母的孩子。”阿醒窘着脸不说话,倒是吉兰泰笑道:“几年前,我曾去过十四皇舅府上,与阿醒相识,在宴席上也见过几次。”又朝阿醒道:“今儿你可来得好,要是明天来,可就见不着我了。”阿醒不经意抬头,道:“你明儿就走么?怎么不多呆几日。”
她还想邀他去自己的院子里玩呢。
吉兰泰只是笑笑,并未解释,又问:“奶片好吃吗?我让奴才们专门给你预备的。”阿醒听得心里发甜,欢喜之意从脸上溢出,忍都忍不住,她道:“好吃,我都吃完一半了。”吉兰泰道:“等回了蒙古,我让人再做一些给你捎来。”阿醒心态渐渐平和,对答如流,亦能恭谨有礼,只是碍着康熙在,两人说的都是场面话,不敢逾越半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把康熙撂在了一边。康熙当他们是小儿小女,也未计较,默默喝了会茶,便道:“朕乏了,你们跪安罢。”两人遂跪安一并出来。十四等几兄弟立在月台上等康熙召见,不想康熙久久都不传召,他们没得法子,只能继续等着。
吉兰泰给几个舅舅请了安,他甚少回京,又是蒙古皇族之后,四爷甚是客气,道:“吉兰泰,你阿玛身子可好?”吉兰泰道:“阿玛身子一向健朗,谢四皇舅关心。”又朝众人笑道:“阿醒有些饿了,我带她去茶房拿些点心食。”阿醒心里打了个突,暗暗道:“我何时说过饿了...”但并未点破他,木头似的跟在他后面走。众皇子都未往别处想,只以为他们今儿是偶然撞见的。唯有十四,心中全是担忧。
☆、第二一五章 :阿醒与吉兰泰的私会
第二一五章:阿醒与吉兰泰的私会
因过了膳点时候,茶房静谧,只几个当值宫女躲在门后细声闲话。吉兰泰在乾清宫住了数日,又是皇孙,众人不敢怠慢,见他进屋,便忙上前行礼道:“王子可有吩咐?”吉兰泰沉着镇定,道:“我渴了,倒碗冷茶来。”宫女纳闷,要喝水让太监传一声便可,何必亲自过来?心中虽疑惑,却不敢多嘴,忙返身取了小杯,从白玉羊首提梁壶中倒了香茶,躬身递与吉兰泰。吉兰泰一仰而尽,也不说话,提步就往外走。
阿醒立在廊下折角处,道:“你这是为何?”
吉兰泰缓缓行去,见四下无人,方道:“我额娘说,宫里做事,能避讳些的,就不必张扬。”他的话阿醒半懂半疑,按理说这儿是乾清宫,乃紫禁城最为森严之处,再说,她与吉兰泰坦坦荡荡,两人是亲表兄妹,即便亲密些,也没什么奇怪。
阿醒道:“见我还要避讳谁?”
吉兰泰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皓齿,忽而伸手抚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拍,道:“听额娘的总不会错。”又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僻静,平素没多少人走动,咱们去那儿说会子话可好?”他温言醇厚,与幼时大不一样。阿醒的额头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脑中轰然一响,连脉动都似慢了半拍,木木道:“好。”吉兰泰又是一笑,竟毫无顾忌,像小时候一般牵起阿醒的手,道:“这儿的杂草都长起来了,没有路,我牵着你走。”
天空蓝得像一块最上等蓝色绸缎,光滑平顺,万里碧空。阿醒默默随着吉兰泰,周围荒草杂碎,能淹没头顶。她来过乾清宫数次,却从不知道皇帝寝宫之处竟还有如此地方。穿过一片荒地,才见数簇翠绿竹子,待转到竹子后头,才见得一座小亭子。阿醒抬眼望去,见柱子上挂着一幅对联,写到“璆锵鸣兮琳琅,有静女兮姝好”。乾清宫里的对联素来都是或督促皇帝勤勉,或为祖训,像此番有点儿小女儿情怀的句子倒从未见过。
吉兰泰拾阶而上,吹开石凳上的竹叶,又掏出帕子仔细铺好,道:“你要不要坐?”阿醒颊边滚烫,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大大咧咧,突然变得娴静淑女,柔声道:“谢谢。”她穿着花盆鞋,一路走来,真是累了,又道:“你的凳子要不要垫一下,我这有帕子...”她话没说完,吉兰泰已然吹开旁侧石凳上的竹叶,定然坐下,道:“我不必的,锦瑟说,姑娘家都最受不得脏。”阿醒一顿,听他的口气,锦瑟定是一个姑娘家的名字,且和他关系颇深,或许是他在蒙古的心上人...思及此处,不由鼻尖发酸,胸口闷了一口气,很觉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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