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蘅顿时被这话问的期期艾艾,红着脸不吭声了。
杨夫人姓颜,正是颜五的嫡亲姑姑。颜家此时并无正室,后院里头虽有个有儿有女的宠妾,但到底上不得台面,颜五的婚事反倒可能是这个姑姑更说得上话。正因如此,沈采蘅才会想法设法的凑上去表现一二。
看着沈采蘅这幅模样,沈采薇不由得想起张爱玲那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在这之前,沈采薇从未想到沈采蘅这样天真娇气的性子竟然也会有自发自觉的去讨好一个人的一日。
沈采薇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得有些莫名的难受和唏嘘来。她联想到自己日后说不得也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不由得抽了口冷气,很不是滋味。只是,对着沈采蘅,她还是尽力的端出好姐姐的模样,摸了摸她的面颊,关切的问她道:“怎么样了?”
沈采蘅低着头,捉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没怎么样......”话虽如此,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仿佛落了一颗星星,几乎要流淌出浓浓的欢喜来。
沈采薇压下自己万千的感慨,勉强露出点笑容来:“这么说,明年我倒是要听好消息了?”
明年是她们结业礼的时候,也是颜五在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若是一切顺利待颜五考上了进士说不准就要说婚事了。
沈采蘅羞红了脸,扯着沈采薇的袖子撒娇道:“二姐姐......”声音拉得长长的,就像是浇了一层金色的糖水,甜蜜的要冒出泡泡了。
沈采薇却故意端出正经的模样逗她,笑着道:“我说的是明年结业礼的事。”
沈采蘅脸全红了,鼓着双颊气呼呼的跺跺脚就跑开了,一时间忘了去计较郑午娘的事也忘了问沈采薇朱先生说了什么。
目送着沈采蘅转身跑开,沈采薇面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下去。她独自站在树下,阳光从分叉的树梢洒落下来,就像是流水一样飞溅起金色的光晕,美得如同梦境。她正好就站在树下的光影里面,被光遮去了大半的神色,微微蹙眉,独自一人把适才的事情又在心里想了一遍。
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郑午娘和柳于蓝亦是在说话,只是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听了柳于蓝传来的消息,本还为着适才风光而高兴的郑午娘不禁白了白脸,压低了声音问说:“你的意思是,那人不见了。”
柳于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面色苍白几乎像是害了一场重病似的,她垂下眼睫掩住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轻声道:“我本还以为他是贪心不足想要吞了玉佩,可是令人去他们家中看过了。他们一家子人都不在了。”
无论是郑午娘和柳于蓝都不过是十多岁的姑娘,哪怕她们之前设计陷害沈采薇也不不过是发泄心中那股子怨恨罢了——若是最开始不过是一点不平和嫉妒,待得后来屡屡碰壁,自然是越加的怨恨。只是,此时出了这事,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她们也不免心下一凉,满心慌张。
郑午娘紧紧握住柳于蓝的手,忍不住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把人抓去了?”她说到这里,抬头望向沈采薇的位置,低头咬着唇。
比起因为出身的缘故养尊处优、不曾吃过大亏的郑午娘,从柳家那个污潭历练出来的柳于蓝这时候反倒显得更加冷静。她回握住郑午娘的手,用力握着,沉声道:“别怕。”
柳于蓝柳眉轻轻扬起,眼中闪过几分冷冷的颜色,犹如是白日里忽然现行的艳鬼,带着几分骨子里的狠厉和冷艳:“现在不见人影,对我们反倒是好事,毕竟是死无对证。再说,若那些人真落到沈采薇的手中,那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她认真低头盯着郑午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不过是几个身份卑微的下人,难不成他们的几句话真能把我们怎么样?”
郑午娘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是了,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就算真的指证了她又怎么样?她是郑家女,有圣人在上面压着,那些人怎有胆子败坏郑家的名声?
想通了这一节,郑午娘缓缓点了点头,语声也沉静了下来:“是了,这事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边上有个姑娘正在念诗,念的是那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她手上正端着一盆正在怒放的菊花,边上坐着的夫人们皆是不由被她那人面菊花相映红的姿态逗得笑出声来。
那笑声惊醒了站在角落中的人。无论是沈采薇还是郑午娘等人皆是反应过来,从角落里走出来,重新融进人群之中。
也正是这时候,不远处的校舍里面正有悠悠的琴声响起,被凉风一勾,就散在了满园的花香和人声里,仿佛是埋在风里的种子一般。
屋子里,朱先生和徐轻舟正对面而坐,一身红衣的葵姬则是认认真真的跪坐在一边,低头给这两人斟茶。
朱先生怔怔的看着徐轻舟抚琴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里面少见的带了点惆怅的意味:“你和你母亲很像......”
徐轻舟的手微微颤了颤,随即便笑了起来:“先生说笑了,”他缓缓抬眼,英俊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家中的人都说,我像父亲。”
朱先生却没有被他这坚定的语气所说服,只是摇了摇头:“你与徐老先生只是是形似,与阿阮才是神似。她固然早逝,但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必也是也在你身上下了许多心血。”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徐轻舟,似乎含着无数的回忆,轻缓的说着话,“阿阮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当年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会留在女学,怎么也没想到她竟选择远嫁去徐家。”
徐轻舟面色不易察觉的沉了沉,很快便把话题岔开了:“先生邀我来,想必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旧事吧?”他扬唇一笑,淡淡道,“母亲离世之前一直念念不忘她呆过的松江女学,我此来也是想着替先人捐款修缮女学,也算是尽一尽心意。”
朱先生果是被转开了话题,她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徐轻舟却是紧接着笑道:“久闻松江女学梅花宴的大名,不知今年梅花节,我可能来凑一凑热闹?”
朱先生这才想起徐轻舟至今未婚,不由得也生出了一点儿做长辈的慈心和关切来,点点头道:“远来是客,梅花节本就是众人同乐,你既有此心,我又怎会拦你?”
☆、96
等到游园会散了,沈采薇和沈采蘅一起坐着马车回去。
沈采薇已经想好了事,到了家后先把沈采蘅送回去了,自己则是直接往三哥沈怀德的院子里去——她毕竟是个姑娘,身在内宅,许多事都不好自己去做。要查这事还需借助他人。
这个时候,沈怀德正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看书。他穿着一件葱绿的直裰,腰间挂着碧绿色的玉葫芦,那波光盈盈的绿色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本来就并非容貌出众之人,五官只是平平,因为在外历练许久的缘故,肤色微微有些黑。只是当他手握书卷,垂眸凝视的时候,便仿佛有万里的春风拂面而来,令人见之便生欢喜之情。
沈采薇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然后便拉着沈怀德的袖子道:“游园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哥哥要不请我吃点心吧?”
沈怀德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衣襟,见她这小姑娘的娇俏模样,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这样大了还惦记吃的......”话虽如此,还是拉了她一起坐下,又另外叫了下人去泡茶上点心。
沈怀德屋子里的那些下人都是久经考验,不一会儿便端了茶盘过来,上面是两钟新茶。
沈怀德自己接了一钟茶,掀了茶盖也不喝,只是扬眉开口问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游园会上可有什么事?”
沈采薇正在喝茶,忽然被这么一问,差点儿就被烫到。她连忙搁下茶杯,先上来拍了个马屁:“嗯,我就知道瞒不过哥哥。”
沈怀德忍俊不禁,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才搁下茶盏,训她道:“别贫嘴。”语气并不严厉,眼里也还是带着笑,显是和煦至极。
因为自己的不仔细,反而是被人算计了一回,沈采薇一想起来就觉得丢脸和不好意思。只是,她还是坐在沈怀德的跟前,老老实实的把自己遇上那个偷玉的书童以及后来与朱先生的对话都说了一遍。就连中间遇见徐轻舟的事,她也没漏下。
沈怀德听到徐轻舟出面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想了想便开口道:“我会替你备好谢礼送去徐家。只是此人来历不明,出场的时间和地点又太巧了,你以后还是不要和他凑得太近。”
沈采薇怔了怔,便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反正这事交给三哥也没差。
沈怀德一贯是把这唯一的同胞妹妹当做女儿似的养着护着,交代完了徐轻舟的事后便接着开口问她:“这一回可是知道自己错了?”
沈采薇仰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应道:“我知道错了。”
沈怀德生了一颗铁石做的心肠,毫不怜惜的拿起书卷敲了敲她的头,继续沉声问她:“你觉得自己这是错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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