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行跟着沈采薇并排走着,心里头琢磨着要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憋着憋着,李景行那脸色就从白玉色的憋成了青玉色的。
沈采薇看在眼里,想了想便开口道:“还没恭喜世兄这回得中解元呢。”
李景行摇摇头:“这倒不值得什么,后头的会试、殿试才是真要紧呢。”
沈采薇知道李景行这是真的不在意,他是叫李从渊养出来的,眼界上头开阔了许多,又这么个爹做榜样,一个解元倒也不稀奇。
沈采薇点了点头:“那明年二月的会试,世兄可准备下场?”
李景行看了沈采薇一眼,轻声道:“这倒不急。我学问还不到家,须得再等几年。”会试三年一次,错过明年,他还要再等三年。
李景行说话的时候语声轻轻,既不自傲亦不自轻,显是对自己很有把握,心有成竹。
沈采薇心里倒是对他有了几分佩服——这才是人考试而不是试考人。他们说话间正好到了园子的一角,她指着边上被人精心侍弄过了的菊花说道:“这里有几盘绿牡丹、墨菊和玉壶春,世兄若是赏菊倒是不可错过。”
李景行的目光先是在沈采薇绣了钉了珍珠的绣鞋上头转了转,然后才认真去看那几盘被精心养出来的菊花。
绿牡丹乃是绿色的,形如牡丹花一般,花蕊中央那一抹娇嫩嫩的绿色鲜妍的宛如昨日里碧波上化开的颜色,澄净至极。墨菊在阳光下头看着倒不是真如墨水一般的浓黑,黑中带着红,卷曲的花瓣围在边上,看着便很是华贵。比之前面两样,玉壶春的颜色更素净一些,淡色的花瓣展在边上簇着花蕊中央那一点的嫩黄色。
李景行跟着往前几步,看了看那几盆菊花,不由抬头看看沈采薇发上的红珊瑚菊花簪子,一笑:“二娘头上的那朵菊花和真花比起来也是不差了。”
那支红珊瑚簪子乃是用浅红色的珊瑚为花瓣,淡黄色的蜜蜡为花蕊,那花瓣就如同真的菊花一般卷曲而细长的展开在发间,簇着那中间的一点黄色,几乎要引得那不知就里的蜜蜂来采蜜。
这话其实有些过了,但李景行说得自然,语声轻缓从容,仿佛是真的在赏菊评点一般,一如清风明月一般毫无半点旖旎。
沈采薇听得这话,不由低了低头,等面上的红晕退了一些方才开口道:“马上就要开宴了,我这边还要送菊花去祖母那边,不知世兄......”
李景行连忙接口道:“我亦是做晚辈的,自是该与你一起去给老夫人请个安才是。”
沈采薇倒也不好拦着,抬眼看看后头那盛了许多菊花的碧玉盘子,笑了笑:“既如此,我们一起走吧。”
李景行淡定的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话——刚刚她说的是“我们”,这两个字真是太好听......
☆、82 登高
沈采薇和李景行去的时候,裴氏和宋氏等早就已经到了。
沈采蘅知道了一点内情,听到人来了便不由得起了点好奇心,悄悄抬眼去看李景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眼里神色很是复杂。反倒是沈采蘩,因她一贯是冷清的性子,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面上淡淡的,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沈采薇本就和沈老太太亲近,先是上来行礼问了安,然后便捧着一盘子的菊花来显摆:“祖母您瞧瞧,我特意给您剪的呢。”
大荷叶式的碧玉盘子,里头果是摆了各种颜色的折枝菊花,花枝纤长,颜色鲜妍,花瓣上头仿佛还沾着露水儿。
沈老夫人让丫头接了那盘子,伸手把沈采薇搂在怀里,摸摸她的头,止不住的笑道:“到底是我们家二娘孝顺,连赏个菊都没忘记你的老祖母呢。”
裴氏笑着接了一句道:“要不然母亲怎么这样疼她?”
沈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伸手从碧玉盘子里捡了一支红色的菊花看了看又放下,然后才又捡起一支紫色的簪在鬓上。她抚着沈采薇娇嫩的面颊,微微叹气:“我年轻的时候就爱个花儿粉儿的,现今也喜欢亮一点儿的。只是,那些红艳艳的正该配她们小姑娘呢,我是老了......”
沈老夫人一感怀,下头的宋氏和裴氏便有些坐不住了。
宋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笑了笑:“母亲这是哪里的话?要我说啊,这满院子里的人,也就母亲能压得住这样的正红呢。要不二娘这一盘子怎的红色就尤其多?”
沈老夫人摆摆手:“行啦,我自个清楚着呢......”沈老夫人看了看前头站着的李景行,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来,“好孩子,我早前听说你一个人到了松江读书,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李景行闻言笑应道:“我先前吃住皆在书院里头,哪里会吃苦?再说,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自来读书皆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出来的。且看如今朝中那些大人,就有不少是寒门出身,一步一脚印,踏踏实实的,这才叫人敬佩呢。”
沈老夫人认真打量了几眼,心里很是喜欢他这不卑不亢、从容自然的态度,且他又生的好,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就和一副画儿似的,实在是人才难得。于是,沈老夫人便拉了他的手问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在京里住过一段,和你祖母也有几分交情,不知她现下可好?”
这却是问他家中景况了。
李景行此时已经能听明白一二,联想起之前园子里头“巧遇”沈采薇这事,不由大是惊喜。只是他心中波涛横起,面上却依旧是一派从容,只是认真答道:“劳您挂念了,祖父、祖母身子都还康健。前些日子我中了举,他们也都托人送了东西和信来。现今朝中事忙,祖父那里不得清净;倒是祖母,早早已交了家事给婶婶,闲的很。她信上还说今年过年再不回去,她便要亲自来松江捉人呢。”
李景行说到“捉人”,堂上诸人皆是忍俊不禁,裴氏用帕子捂着嘴去看李景行,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模样。
沈老夫人听得一二内情,心里暗暗点头,便又细细的问起李景行的学业来——全然一副相看的模样。
沈采薇实在受不住了,上来撒娇道:“祖母怎么只问他,都不疼我了......”
沈老夫人拿眼看她,面上带着笑:“这样大了,怎的还撒娇......”她照顾着沈采薇的心情,倒也不再问这问那了,只是和李景行说起京中的旧事,“我记着,京里这个时候,宫里人正要准备着登山祈福呢。”
正所谓“九月九日登高时”,按照旧例,这一日帝后是要亲自登山祈福。
这个时候,皇后正坐在山下的行宫里头歇息——她刚刚随着皇帝祈完福,也算是全了礼,加上身子不舒服便没有随着皇帝再往山上去,反是留在行宫里头休息。
郑宝仪和长平公主都坐在边上陪着她。
皇后不紧不慢的烹了茶,给下头的两个人都倒了一杯:“喝点茶,润润口......”说着又抬眼看了看扭来扭去的长平公主,“你给我坐好了,成什么样子?”
皇后其实生的并非很美,不过居移气养移体,这么些年下来,她身上的威仪早就胜过了那肤浅的美貌,一举一动皆是自然而然的魅力。她现在也只抬抬眼,长平公主就不自觉的坐正了。
长平公主乃是帝后独女。因着太子胎里带病,皇后这才拼了命的再生了一个孩子却没想到是个公主,而且再不能有孕。故而,皇后心里别扭,一颗心只搁在太子上头,有时候待长平公主反倒不及郑宝仪亲近。皇帝倒是很是喜爱这个女儿。长平小的时候粘人的很,皇帝也喜欢抱着她,常常抱着她在上书房批折子,若不是皇后拦着说不准就抱去朝上了。
故而,长平这性子被皇帝养娇了,这时候虽是坐稳了却还是忍不住嘟着嘴抱怨道:“也不知道二郎是怎么想的,竟是让父皇把萧齐光带上。这种场合,带上他,算什么?!还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按照大越的惯例,重阳登山,皇帝一般是要带上太子的。只是太子萧天佑生来病弱,也没跟着几次,这次皇帝把萧齐光带上,那就已经算是很明显的宣告了萧齐光的地位。
皇后看了长平公主一眼,眉梢都没动一下:“这种小事,二郎和你父皇高兴就好,你多嘴做什么?”一年里头也不知召了多少回人,近来都让看折子了,底下的人哪里会不清楚内里的事。和这些比起来,登山也不过是形式罢了。
长平公主咬着唇,双颊气得鼓鼓的,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道:“我就是不高兴!”她脸涨得通红,竟是一甩袖子就起来走了。
皇后对着这个女儿一向是放养,倒也不计较她这没大没小的模样,只是抬手让宫人收了长平公主的杯子。她想了想,便又转头去看郑宝仪,问她道:“我听说二郎近来常叫了萧齐光说话?”
自那次大病病愈,郑宝仪的面色总有些苍白,就像是少了些血色,怎么也养不好。她此时正坐在边上安静的喝茶,听了皇后的问话便放下茶杯,轻声答道:“是。二郎自小没出过宫,外边的事总是好奇得很。难得能碰上个萧齐光,说起话来也很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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