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兰宁索性连话也不回了,招呼侍卫直接请人出去,兰婧蹬蹬两步踏上前,手指都要戳到了兰宁脸上,一时气急攻心加上旅途劳累,竟晕了过去。人是往云霆那儿倒的,他略一拂袖,只觉气流涌动,兰婧已安稳地倒在了侍卫怀里。
“带走。”
兰宁简短地下了命令,侍卫抱着兰婧去安置了,帐中静默了一小会儿,众人心底正打着鼓呢,又听到她叫司徒辰。
“可有办法验证她所说真伪?”
“回将军,自行军以来我日夜观测天象,是有那么回事,但……没有尚仪说得那般严重,北地酷寒,每年冬季都会有一两场冰灾出现,不足为奇,大军只要适当做好防护措施就可以了。”
兰宁眉目森冷,哼道:“看来不过是找个理由来成全自己的念想。”说罢,有意无意地瞟了云霆一眼。
云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烦,这个兰婧真是吃饱了撑的,正是诸事纷乱的时候还给他添堵。
“将军,有一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
司徒辰的语气有些怪异:“属下素来习惯对每一个见过的人察言观色,以推命理,上一次是在将军大婚时见过尚仪,当时属下以为自己贪杯,是以未能看出她的面相,但今日属下再看,依然像隐藏在迷雾之后,甚不明朗。”
“看不出面相?”
“是,属下才疏学浅,辨不出吉凶也是正常,但连面相都看不出来就太过诡异了,实乃属下生平所见第一人。”
云霆难得插话道:“依你看,何种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司徒辰惭愧道:“属下尚未得知,翻阅典籍或可知悉一二。”
“王爷怎么忽然对玄学感兴趣了?”
兰宁轻飘地问着,却似一块铁沉甸甸地砸在云霆心上,他知道她不高兴了,自己本该在这个当口避开与兰婧有关的一切,但他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所以不得不问。
“没什么,一时好奇罢了。”云霆牵着她起身道,“不是还要去视察大营?走吧,天已经晚了。”
临走之时,兰宁并没有看到他投向司徒辰那饱含深意的目光。
经过白天一战,黑云骑有了不少伤兵,没有岳梦鸢镇场,军医们又忙又乱,焦头烂额,营帐的灯燃了彻夜,仍有人进进出出。
尽管人手不够,还是有诸多事情要做。
戎军这次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强行占领了絮城的资源,所以民众都还安好,只是有些恐慌,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以及防止贼匪作乱,兰宁派出了人马在城内巡逻,而守城的事情就交给了京骑,所幸那副将是个能干之人,燕夕不在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圈巡视下来,坐在了房中才感觉疲惫得要命,兰宁撑在桌子上,一点力气都没。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她身心俱疲。
云霆伸手帮她褪去甲胄,然后把她抱到了床上,道:“辛苦了一天,睡吧。”
“我还在想明天到底怎么办,要不要回去支援联军。”兰宁仍眉头深锁。
云霆心下明了,她是既担心岳梦鸢的病情,又为燕夕的颓废而为难,如果不去,联军有麻烦,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如果去了,黑云骑能动的不到两万人,远不如京骑两边人马汇合来的有用。
“都累成这样了还想什么,明天的事为夫来想办法,快睡吧。”
兰宁是真的睁不开眼了,听了他这话略微心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坠入了梦境。
第二天,前线又传来战报,容律率大军再度向南挺进,与联军曾短暂交火,联军又折损了三千兵马。
兰宁和樊图远与京骑的将领在帐中开会,云霆私下将司徒辰叫到了书房。
“王爷,属下查了一夜,奈何多半古籍都存放于天都城,所得到的结论实在有限。”
“无妨,说来听听。”
原来,昨夜兰宁睡后云霆又单独找了他,没说什么原因,只要求他务必尽快给出个答案,并且瞒着兰宁。一开始他自是不愿意,毕竟他效忠的是兰宁,但后来云霆给出了四个字,性命攸关,他见事态严重这才服从了命令。
只可惜没什么进展。
“《流芳记》中提到,御朝之时有位巧手医仙能生肌塑骨,曾经有个铁匠不小心被火毁了容,经他一治居然改头换面,此后但凡术师皆说看不出面相。此一说虽不可考,但属下在想,或许人失去了本来面目,由后天俗物改造而成,凡胎有损,自然也看不出对应的精魄了。”
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云霆沉吟了半晌,问道:“只有这一种可能?”
司徒辰躬身:“回王爷,暂时是的。”
“本王是否可以理解成肉身与灵魂只要其一有了变化,都会造成这种情况?”
经他提醒,司徒辰眼一亮,喜道:“王爷高见,理应如此,属下愚钝,不知举一反三,但是……灵魂改变这种言论实在有些玄乎,既看不出也测不到,在玄学中也属于相当高的范畴了,很难查证。”
“只要有这种可能,都要查。”云霆微微眯起了眼,“本王且问你,若有一人身体里装的不是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朝代,甚至天外飞仙,玄学上可能看出一二?”
“这……”司徒辰掩不住震惊,听到的这些似乎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但他本来就是学这奇异之论的,接受能力倒是快,旋即答道,“理论上来讲,这种人属于历史上的变数,人为天命皆不可掌控,所以,无论何种方法都不可能卜算出她的命理。”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可以测出一个人的命理的?反之用在她身上,答案就出来了。”
司徒辰想了想,道:“以属下的能力,只要有她的生辰八字和一件贴身物品,远了不敢说,当日的吉凶是肯定能知晓的。”
“那就好办了。”云霆眸光坠暗,紧抿的唇角终于松开,“待回了天都城本王会将东西给你,你只需闭紧了嘴巴,莫让王妃为此事忧心。”
“是,属下晓得。”
司徒辰退下后,云霆又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反复思量着自己曾错过的漏洞。
如果兰婧就是那个穿越者,动机自然是成立的,时间恰好也能对的上,只是兰观为什么没发现?等等……简天青去查湛州女刺客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是在近两年性格突变的,这么说来兰婧或许才来到这个朝代两年,而那时她刚好进宫担任尚仪,此后一直住在宫中,与兰观往来甚少,他无所觉察也属正常。
还有发瘟疫的时候众医师都束手无策,兰婧从未学过医,三天就拿出了配方,那是怎么来的?只有穿越者的身份可以解释,而他当时忙于治灾竟没往深了想,现在想来十分诡异。
不管怎样,怀疑的目标有了,还是要想办法试一试她,毕竟玄学这东西当不了实际证据,旁的不说,要让兰观接受这件事就很难,毕竟血浓于水,要让他帮着三女儿对付小女儿,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下兰婧就在军营里,目的不明,又离宁儿这么近,万一使坏真是防不胜防,他得派人把她看紧了。
修长的指节敲打着桌案,骤然一停,云霆打了个响指,窗外顿时多了几个影子。
“去盯着兰尚仪,有异常立刻汇报。”
“是,王爷。”
闪卫低声答着,转眼掠走,房中又恢复了宁静,晦暗的天色下,云霆一双瞳眸幽若深海,来回翻滚着骇人的黑浪。
怪不得在蕖城之时兰婧说要替代宁儿,原来是想除之而后快,古往今来,女子狠毒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他实在太不警觉了,才让宁儿一次次陷入险境。
这件事拖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暗中捣鬼,他要好好地同她算这笔账。
想到兰婧口口声声地说有多么爱他,他真觉得恶心,爱真是一个泛滥的借口,可以让自私恶毒的人披上伟大的外衣,理所当然地做着伤天害理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云霆加入战略商讨之后,果断决定让两万黑云骑与联军汇合。
兰宁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当统帅了,既拿不定主意又失去了判断能力,所以云霆索性将大权揽在了自己身上,亲自带兵奔赴前线。
临走前兰宁去看了岳梦鸢一次,红着眼睛出来了,交代闪卫每天都要汇报情况,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当然,她也没忘了兰婧,以免她留在这对岳梦鸢不利,兰宁让她随大军出了城,然后把她丢在了去往豫州的官道上,让人护送回天都城,兰婧出人意料地没有反抗。
一周后,苍州边界。
联军的据点位于一个小城前方二十里,硝烟蔽日,黄沙漫天,虽然早就疏散了百姓,但这已是苍州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让戎军靠近城镇。
迎接兰宁他们的是一张新鲜送到的圣旨。
太监拉拉杂杂地念了一大堆,不外乎是痛斥他们断敌有误,失守战线,然后敕令他们立刻夺回苍州全境,不得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