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哨塔去 (兮树)

　　“不，黑幕要的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分崩离析，”王恪的话语温柔却也残忍，“要落入这样的陷阱很容易。阿虞，要恨你真的很容易。”
　　“谢谢你告诉我。”
　　“但即便是两年前……我也没法真的恨你。即便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即便我知道这有悖常理，但我依然不想失去你这个搭档。”王恪勾了勾唇角，“当然，你先一步不要我了。”
　　陈虞感觉自己主动走入了泥潭。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从来没有因为两年前的任何事正式道歉，她付诸实践的只有自我惩罚。
　　“我……”
　　王恪再次截住了她道歉的话头。每一次都是这样：“扯远了。”
　　陈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不起话题走岔前他们在争论哪个点。
　　“总之，我反对你的加入魔女狩猎，也反对你与黑幕立刻见面。”王恪很快自我纠正，“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陈虞笑了：“你要怎么阻止我？把我绑起来？”
　　“陈虞！你就打定了主意要冒险是不是？”
　　“冒险的责任我会承担。”
　　王恪气急，扣住陈虞手腕，覆身压住她。
　　“怎么？要强上啊？”
　　王恪被她的用词扎了一记，短促地抽气：“你死了我也会死，这样你是不是能稍微顾及一下我的心情？”
　　陈虞血往脸上涌，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就算结合了我还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王恪眼睑发红，发狠吻下来要堵住她的嘴。陈虞不甘示弱，反咬回去，耳鬓厮磨便几近成了肉搏。王恪反常地强硬，陈虞数次挣扎都没能彻底甩脱他。
　　她索性头向后一仰躺平：“结合热不来可没用。”
　　“那就做到来为止。”
　　上一次王恪已经摸索出些门道，陈虞的心情和身体很快意见相左。她索性放弃抵抗，只看着王恪近在咫尺的眉眼，恍恍惚惚觉得荒谬。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恪突然停住。他贴在她胸口，全身发抖。
　　温热的液体滴落肌肤表面，陈虞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王恪竟然哭了。
　　他不抬头看她，声音低哑：“对不起，我失控了。”
　　陈虞竟然也有点想哭：“不……是我的错。”
　　王恪默不作声要抽身，眼睛很红。
　　“不继续？”她扳住他肩膀，“那样我们都能安心点。”
　　王恪一颗颗将她的纽扣扣回去：“我没把握。”
　　“什么？”
　　“我是否能活到最后。”
　　陈虞嘘他：“胡扯。”
　　王恪微微一笑：“就许你害怕？”
　　“只要不是被狙击，没人能近你身。”
　　“你太高看我了。这是第六天……坠机以来根本没好好休息，我已经很累了，攻击强度也下降了。”
　　陈虞抿唇：“你不是故意放走小南的？”
　　王恪掩唇咳嗽，自嘲：“原来我也有力不从心的一天啊。”
　　“那么……”
　　“和仪器调整不一样，肉体结合未必能恢复多少能力。”
　　陈虞有些疑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恪莞尔：“结合之后，和你分开行动，我就成了累赘。万一别人挟持我，你就不得不现身。”
　　“你－－”陈虞惊异于他态度的一百八度转变，“那你刚才是闹哪出？”
　　“要死一起死。”王恪口气刻意很轻松，“但再想想就明白了，这么威胁你……显然没什么用。”
　　陈虞垂眸：“抱歉。”她转而凑近；“我不会死的，我保证。”
　　王恪认命似地叹气：“我会掩护你的。”
　　“怎么掩护？”
　　“分散火力，”不等陈虞拒绝，王恪继续说，“或者该说……搅浑水？这事我比较擅长。”
　　“不行，你也给我躲着。”
　　王恪笑笑：“我是向导，躲着不如正大光明地现身。我们因为黑幕抖出的新秘密决裂了，我会对外这么宣称。”
　　陈虞半晌才冒出一句不太有力的反驳：“被拆穿了怎么办？”她别开脸：“我不希望你涉险。”
　　“我也一样。但你也不会想被我单方面地保护吧？阿虞，”王恪将她的脸扳正，直视她的双眼，“也许向导的定位就是如此，但我不想当总是被保护的那方。”
　　陈虞本能地想闪躲，却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眼神太认真、太明亮了。
　　“我想要保护你，我也有那个能力，请你相信这一点。”
　　陈虞清了清嗓子：“我……我知道了。”
　　王恪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所以我也选择相信你会回来。”
　　“嗯，我会来找你的。”
　　“我等着。”
　　两人说话间已经凑得很近，鼻尖几乎相碰。王恪弯了弯眼角，将嘴唇贴上来，一触即离。陈虞按住他后脑，再次唇齿相接。
　　“接下来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王恪睨了她一眼，面不改色：“你似乎应该认真打我一顿。”
　　——
　　昨天某条评论又被顶上来了，可能这章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陈虞艹哭王恪吧【你


第35章 争夺日 7 a.
　　登岛第七日难得天阴, 瞧着要下雨。
　　陈虞在天亮前找到了藏身点：飞船残骸那一侧的树林。她挑选了一棵高度和茂密程度合宜的树，攀上高处枝桠坐定。近旁动静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如果不爬到相同的高度, 地面上的人不可能察觉她在那里。
　　海潮阵阵拍岸, 陈虞循声看去。不过是几天, 巨大飞船零散的部件就已经现出破败的征兆，宛如被野狗啃过的龙骨。
　　按照预定航线，飞船本不该经过如此荒僻的海域。坠机也突如其来。沈无辞在船上, 她动了手脚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陈虞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
　　雨滴淌落面颊，她在原位一动不动。下雨是好事, 多添一分胜算。
　　就在这时, 下方树木间有人经过。
　　陈虞屏息凝气。
　　穿过枝叶缝隙，她捕捉到了来人的身影：娇小纤细得像是少女的身材，柔顺的头发垂落颊侧，是姚之路。
　　第一次见到姚之路, 陈虞就觉得他十分古怪。在这少年小动物般无辜无害的表面下，似乎涌动着什么令她本能戒备的东西。第二次了, 姚之路依旧悄无声息地出现, 现身后尽是破绽，大喇喇得像个外行。
　　“是谁在那里？”姚之路突然驻足。
　　陈虞全神戒备。
　　利器破空声响, 姚之路惊呼一声，抱着头逃窜。
　　黑影一闪，紧追不舍：“都给我去死……去死！”
　　陈虞抿唇：原来是南辛。
　　两人很快跑远，雨越下越大, 掩盖了打斗和喊叫声。
　　陈虞浑身湿透，却不敢贸然转移据点，索性靠在树杈上装死。
　　这场雨下了很久，都不见势头转小。树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枝干轻微摇晃，有人在爬树。
　　现在逃走肯定会暴露身形，南辛可能还在附近，陈虞慢慢伸展四肢做好准备应敌。来人爬了没多久便气喘吁吁，几乎是抱着树干，动都不敢动。
　　陈虞将存在感压到最低。
　　“我受不了了……”是姚之路的声音，他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就哭了，“这样的事情我受够了……”
　　一边吸鼻子，姚之路再次向上攀援，离陈虞越来越近。
　　“哇啊！有谁！是谁在那里！”姚之路终于察觉有人在附近，声调都变了。
　　陈虞不答。
　　“出来，快出来，我求你了……出来好不好？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求你了！我不想杀人！”姚之路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陈虞愈发觉得奇怪，深吸了口气，抓住枝干向下跳，扒住地处树枝缓冲，落地一个打滚向后拉开距离。
　　姚之路吓得一声惊叫，失手掉下树，狼狈地抽了几下才爬起来：“别、别过来！”
　　在这里把这少年干掉会更省事，免得动静闹太大。
　　陈虞却没动手，反而后退：“我们都没看见对方。”
　　“诶？”姚之路愣了一下，羞赧地低头，“啊……是你。”
　　陈虞转身就跑。
　　姚之路竟然跟了过来：“等等！”
　　陈虞亮枪回身，枪尖直指对方鼻尖：“别跟过来。”
　　“你……在参加狩猎？”
　　“不，我不想被牵扯进去，所以离我远点。”
　　“我也对那个徽章没有兴趣！但……但刚刚好不容易逃走了，我……我一个人这样下去不行。”
　　陈虞冷冷道：“你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
　　“人多总是力量大一点点，我……我不会妨碍你的，就等到这轮游戏结束，我就会离开的，好不好？求你了，我不想一个人……”
　　陈虞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姚之路呆呆地站了片刻，试探性地跟上去。陈虞没阻拦，他便舒了口气。
　　两人保持着十数步的距离在林中穿行。即便陈虞尽量挑选草丛茂密的路走，走在泥泞地面上总不免留下痕迹。她只能希望雨再下大些冲走足迹。
　　沉默地在雨中走了很久，姚之路显得体力不支：“要……要走到哪里去？我们是不是在绕圈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