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哨塔去 (兮树)

　　南道循声转头，脸上的微笑很虚：“法术球里将利害讲得很清楚。”
　　“你……”
　　“好了好了, 你们说够了没有？”沈无辞将足边小石子踹飞，“拉拉扯扯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几乎是同一刻, 施余存和陈虞左右两路向沈无辞扑去。
　　双刀刃面红光一滑而过, 银枪轨迹如流星，夹攻去势避无可避。
　　可沈无辞只是站在原地微笑，身周的空间几不可见地震颤了一下。原本已然近身的兵器竟然落空。
　　“什么！”施余存一招不中，立刻单手回护, 另一手从刁钻角度斜刺。
　　陈虞只觉得枪尖像是戳进了一大团棉花，等回过神时准头已然偏离。她眯起眼, 故意往沈无辞身侧空气中猛刺。枪尖畅通无阻, 陈虞立刻回撤，警觉：“你在搞什么花样？刚才那不是屏障。”
　　“唉, ”沈无辞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也就这种程度，亏我还十分期待。”
　　“阿虞，后退！”
　　王恪语音未落, 施余存和陈虞已经同时向后飞了出去。黑暗哨兵调整姿势落地，一个虎扑向沈无辞后背突袭，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弹开。
　　施余存重重落地，还想起身，身体却突兀地下压：“你……”
　　沈无辞回头：“都给我消停点，嗯？”
　　陈虞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近身，枪尖一挑就取沈无辞侧颈。
　　“夜行迷彩？”沈无辞指尖在下唇一点，嘴角翘起，“这才像样子。”
　　同一时刻，一股大力迎面拍来，陈虞长|枪脱手，即刻倒地，还没翻身已经被死死压制。她费力地转头，只见随着沈无辞靠近，王恪和南道也站立不稳。
　　王恪扶着双膝，抬头盯着沈无辞，显然在发动精神攻击。
　　“没用的。”沈无辞露出艳丽的微笑。
　　他唇色发白：“你……用的根本不是精神屏障。”
　　沈无辞的指尖在蟠螭纹身上擦过，从龙头到尾：“如果我的能力真的是超强精神屏障，那么复制到精神层面的物理攻击对我当然有效。但很可惜，你们没能猜到我真正的能力。”
　　南道虚弱地笑：“复制。”
　　王恪立刻明白了：“你和南道的能力一样？”
　　“你这么说我要生气的，”沈无辞轻笑，“与其说是复制，扭曲更贴切。”
　　南道喃喃自语：“扭曲精神层面和物理世界的边际，产生的能量波动就是所谓的盾……”
　　沈无辞已经走到了南道面前，她俯身，堪称爱怜地抬起他的下巴：“自知违规还要把其他人拖下水，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一点吗？”
　　“我不会反抗你，但放过小南。”
　　“技术层面而言，抛弃搭档的人是你，我没有理由惩罚南辛。”
　　南道放心地笑了：“那就好。”
　　“老南！”陈虞动弹不得。
　　南道看了陈虞片刻，艰难地转开视线：“抱歉，小南就交给你了。”
　　“那么－－”
　　沈无辞话没说完，又一道人影从后飞扑而来，搭上了沈无辞的肩膀，电火花飞溅。
　　“小南！放开她！快走！”南道终于失去了从容。
　　南辛从后勒着沈无辞的喉咙，披头散发，凶狠道：“哥你给我闭嘴。”
　　“听话！”
　　南道似乎鲜少摆出兄长的态度压人，南辛愣了愣，八爪鱼似地缠紧了沈无辞，手中使劲：“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给我去死－－”
　　她的叫喊戛然而止。
　　空间扭曲，沈无辞已经到了一步外，南辛依然保持着从后锁喉的姿态，像是被黏在了半空。她张口想要呼吸，脸开始发紫。肉眼可见的空间波动如漩涡，眼看着要将南辛卷进去。
　　“小南！”
　　南道竟然挣脱了桎梏，一个弹跳飞纵，奋不顾身地扑向妹妹。
　　本就扭曲的空间被第二道力量干扰，如水纹般扩散出道道波动，万物震颤。陈虞喉头恶心，视野有一瞬的模糊，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一眨眼定睛，陈虞瞬时僵住了。
　　南辛费力地支起上半身，面前就是失控的时空涡旋。南道的身体已经被吞噬，只剩下头部在外。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南辛浑身抖得厉害，“我不要一个人！”
　　南道微笑，温和而无奈，与往常无异，唇瓣翕动：“活下去。”
　　漩涡转过又一周，南道骤然调转了视线，全力寻找着什么。
　　陈虞颤抖了一记。
　　南道终于看到她，释然又充满歉意地弯了弯眼角。他想伸手，而后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四肢了，就又笑。他的表情定格在这里。
　　身上重压陡然消失，陈虞却站不起来。
　　南辛木然瞪着眼前的空气，一点点蜷缩起来，抱住了膝盖，没发出半点声音。
　　先是地面颤抖、树木倾覆，夜色浓重的天空也分崩离析，这个复制出的世界迅速崩塌。
　　沈无辞将头发往胸前一拨，叹息：“非要搞得那么戏剧化干什么呢？赚谁的眼泪？”她环顾四周，掩唇：“还不服气？”
　　“除了我们，岛上还有几个人？”陈虞突然发问。
　　“不多了，还有那个可爱的男孩子。”
　　陈虞面无表情：“游戏需要玩家，如果所有人都违反规则，比如一起试图逃离岛屿，你要将所有人都杀掉吗？”
　　“唔，好问题。”沈无辞好像真的没想到这点，“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配合你这样的计划吧？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这么做……你的计划等同将胜利拱手相让。”
　　陈虞不说话。
　　“时机正好，我向各位透露一下吧，下一轮游戏我也会参加。要寻仇的，要报复的，欢迎来找我。”沈无辞似乎总是在笑，但每种笑容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此刻她的笑无端显得哀愁，“那之后……就是最后了。”
　　“那么我期待各位的表现。”语毕，沈无辞就消失了。
　　一闭眼一睁眼，夜依然是春夏之交潮湿的夜。
　　陈虞扶着基站外墙站起来，环顾四周，第一次有了南道已经不在的实感。南辛蜷缩在溪边的石子滩上，像尊塑像。
　　“小南……”陈虞走过去。
　　南辛慢了几拍才抬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陈虞不由怔忡：南辛惯常说话的口癖和语气词都不见了。
　　“外面凉，早点进来。”最后，陈虞只能这么说。
　　只是少了一个人，基站里突然就显得空旷。陈虞、王恪和施余存在底层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施余存率先开口：“让人不爽。我要出去走走。”
　　王恪靠着货箱坐下了，良久才问：“受伤了么？”
　　陈虞摇摇头：“你呢？”
　　“没事。”
　　片刻的沉默。
　　陈虞向门外看了一眼：“就这样不要紧吗？”
　　对于这样的状况她有种生理性的恐惧。
　　“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会儿比较好。施余存也在附近。累了就去睡。”
　　“嗯。”陈虞低着头上楼走到房门前，一回头王恪果然跟着。他欲言又止。
　　陈虞挤出一个微笑：“你也去休息吧。”
　　“嗯，晚安。”
　　陈虞开门，猛地又转身。
　　王恪无奈地笑笑，将她勾进怀里，轻拍她的脊背，一言不发。
　　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
　　陈虞贴了一会儿他的肩膀，退回门后：“晚安。”
　　“睡不着就来找我。”王恪开玩笑似地来了一句，面上神色却淡淡的。她一时无法分辨这到底是邀请还是调节气氛。王恪就叹气，推了她一把：“别多想了，快去睡。”
　　陈虞关上门，直挺挺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冻结的思绪过了很久才活跃起来。她忽然体察到王恪的体贴－－有人陪伴也许会更好受，但此刻她更想一个人。
　　不难过是假的，但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悲伤。她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了，南道就那样死在面前也哭不出来。她已经没有掉眼泪的记忆了。
　　而南道那最后一眼太沉重了，压在陈虞的心头，入侵她的睡眠，一晚的噩梦。
　　醒来时陈虞就好像一夜未眠。
　　她下楼，觉得气氛古怪。施余存和王恪一言不发地互瞪，见了陈虞也只一分神，转入继续以眼神对峙。
　　“怎么了？”
　　“南辛昨晚离开了，”施余存话只说了半句。
　　王恪冷冷抢白：“他根本没阻拦。”
　　施余存嗤笑：“我倒不知道你还那么关心那丫头。”
　　王恪笑得嘲弄：“她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是个威胁。”
　　陈虞深吸气：“小南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施余存耸肩，“要我是她，也无话可说。这么瞪着我干什么？赶我走？想再打一架？”
　　“喂？喂？晨间广播时间！”诡异的童声一如往常地突兀，“按照惯例来说，现在差不多也到了结局前的小高|潮时间了，所以下一轮人家准备了一个超级刺激的玩法哦！”
　　陈虞想象了一下沈无辞在某处捏着嗓子做鬼脸的样子，感到一阵恶寒。
　　“锵锵锵，下一轮游戏名称公布时间到！那就是－－魔女狩猎！”
　　施余存默了三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