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敏冷眼瞅了瞅阮烟罗,阮疯子的大名天曜无人不知,她亲眼看阮烟罗干过许多疯疯癫癫的事情,记得有年冬天,数名贵族子女相约赏雪,也不知谁跟阮烟罗说南宫瑾喜欢她穿某件红色的纤罗舞衣,结果到了赏雪那天,阮烟罗竟然真的就穿了来。
那天雪片大如鹅毛,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所有人都裹着裘皮大氅,只有阮烟罗穿着一件薄到透肉的纱衣,冻的面青唇白。饶是如此,她还硬咧着嘴唇对南宫瑾微笑,只想他能多看她一眼。
那天南宫敏恰好也在,只觉得阮烟罗的行为可怜又可笑,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不能不说是个悲剧。
前些日子她听宫里的人盛传阮烟罗疯病好了,但并未见过,此时特意仔细打量了一下阮烟罗,只见这女子虽然外貌声音皆和以前一样,但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感觉极是尊贵。
哪怕在她这个堂堂天曜长公主面前,都丝毫没有落了下风,甚至隐隐有种压她一头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不过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比她这个金枝玉叶还尊贵。
南宫敏强压下浮躁的心绪,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烟罗郡主,出什么事了?”
“不过是个偷儿罢了。”阮烟罗说着话,曹文正已经被人带了上来。
“长公主给属下做主!”曹文正见南宫敏如见救星,大声叫道:“是烟罗郡主的丫鬟说郡主爬树困在了树上,让属下前来帮忙,属下到了的时候,郡主已经下了树,说辛苦属下走这一趟,才拿这簪子做谢礼。属下财迷心窍收下了,可绝没有偷东西啊!”
“放肆!”兰星气的一张脸通红,怒斥道:“偷东西也就罢了,还敢编派郡主不是,郡主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会做这种失身份的事?这清心阁里上上下下几十个奴才,你倒是问问,谁哪只眼睛见到郡主被困在树上了?”
南宫敏看阮烟罗一眼,阮烟罗只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她唤了清心阁里的奴才来问,阮烟罗根本没有爬树,又怎么会被人看见?自然众口一词的说没有。
南宫敏心中涌起怒意,她是长公主,为人又一向严守规矩,极少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花枪,可这曹文正居然当面撒谎。面色一厉,冷声说道:“曹侍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事情当真如你所言?”
曹文正往阮烟罗望去,阮烟罗也正看着她,唇角笑意浅浅,弯着死神的弧度,眸中目光淡淡,泛着血腥的气息。
一股冷汗倏然从脊背上滑下,阮烟罗知道了。
昨天的事情手脚干净毫无破绽,他想不通阮烟罗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无论他怎么想不通,阮烟罗就是知道了,所以才会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他。
三月的天气,他额上却汗水淋淋,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绝对不能落在阮烟罗的手里。
这么想着,伸手一指兰月,说道:“长公主可以问她,确实是她叫我来的,属下值勤小队的人都可以作证。”
兰月早料到如此,上前行了一礼说道:“长公主明鉴,奴婢第一次进宫,不熟悉宫中道路,恰好碰到曹侍卫所以上前问路,是曹侍卫说找郡主有事,硬要和奴婢一起回来的。进来后奴婢请曹侍卫在花厅等着,自己进去请郡主,谁知出来时花厅里已没了人,然后就听到有人大叫偷东西。”
说着话,很是鄙夷的看了曹文正一眼。
☆、049 借势逼人
之前兰月找曹文正说话的时候特意把他拉到了一边,曹文正知道宫里好些事都得背着人说,所以并没有介意,此时却成了死无对证。
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把衣服都打湿,南宫敏目光严厉,问道:“曹侍卫,你还有什么话说?”
曹文正正不知道说什么,阮烟罗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她望向南宫敏说道:“敏姐姐,要是别的东西我也不会劳动你跑一趟,只是这簪子是我娘亲的遗物,而且是我及笄礼上卫流皇子所赠,太后亲手插上去的,半点马虎不得。”
此语一出,曹文正已是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一只普普通通连个雕饰都没有的簪子,竟有这么大来头。
此时所有的事情都被兰月兰星两姐妹黑白颠倒,而且又偏偏证据都是利于她们的,曹文正百口莫辩,只得不住叩头说道:“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
这么一说,就算是认下了。此时他已经不认不行,而且在他的认知里,偷个东西顶多打一顿赶出宫去,他家里本就不缺吃穿,一点皮肉之苦他还受得起。
这么一想,立时告饶的更加殷切。
南宫敏脸色阴沉,宫里的侍卫她很清楚,很多都是官宦家子弟,没有本事过不了科考,就送到宫里来当两年侍卫镀个金,出去以后也算有了出身,可以外放做些个小官。
这些侍卫本就良莠不齐,可是想不到已经下三滥到这种地步,真是打脸打到皇家身上了。
当下怒气勃发,咬着牙说道:“这种东西打死了也是活该,来人,把他……”
“敏姐姐……”阮烟罗适时打断,说道:“他偷的是我娘亲的遗物,娘亲若是泉下有知我对她的东西这么不小心,一定会怪我的,所以敏姐姐能不能把他交给我处置?”
她说的合情合理,南宫敏又是气头上,想也未想说道:“如此也好,你看着办吧,打死了最好,也省得给皇家丢人。”
说完话看也不看一眼,带着人走了。
阮烟罗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忽然一笑,说道:“饿了,去备桌酒菜,半个时辰后送过来。”然后又指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说道:“你,还有你,去拿刑杖。”
长公主都发了话,她当然不会浪费,不好好招待一下曹文正,怎么对得起自己费心费力布下的局。
曹文正此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后怕,他怎么也想不到南宫敏竟会把他交给阮烟罗,还摞下那么一句话。
冷汗由细密的小水珠汇成大滴的汗粒,沿着眼角滑下。
阮烟罗微笑看着他的恐惧,轻轻吐出一个字:“打。”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曹文正的腰臀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但曹文正却并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只是象征性的嚎一嚎。
宫里打人的方法分好多种,有的听着声音响,看着也血肉模糊,可养几天就没事了,有的外表看不出一丝损伤,可里面的肉都被打烂了,不残废也得一年半载下不了床。
曹文正是宫里的侍卫,家里又是官宦,这些小太监哪里敢得罪,听着打的狠,其实根本没多疼。
兰星忍不住了,低声说道:“郡主,让我去打吧!”
一想到兰香尸身的惨样,她就忍不住红了眼,阮烟罗斜她一眼,冷冷说道:“急什么?有你打的时候。”
忽然将手中茶往桌上一顿,声音不大,却莫名有威慑力,小太监立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愣愣看着阮烟罗。
阮烟罗拨弄着茶盖,缓缓说道:“你们留着的力气,我会原封不动的招呼到你们自己身上,留一分,就挨一分力气的打,留十分,就挨十分力气的打,该怎么打,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两个小太监立刻面色发白,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想法。
打在别人身上,总比打在自己身上要好,而且阮烟罗可是堂堂郡主,要他们的小命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
这么一想,再下手就卖足了力气,几乎是刚打第一下,曹文正就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再不是之前那种有气无力的假嚎。
“阮烟罗,你敢设局害我,不会有好下场的。”曹文正一边嚎,一边不住口的诅咒阮烟罗。
阮烟罗眸光一转,冷冷说道:“还有力气骂人,你们是怎么打的?”
两个小太监吓的一哆嗦,手上力气立时又大了几分,这下曹文正是只有嚎叫的份,再腾不出空去骂阮烟罗。
不多时,服侍的人备好了一桌酒菜送上来,此时曹文正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哼哼。
布置酒席的人看着曹文正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瘆的慌,小心翼翼说道:“郡主,要不换个房间吧?”
“不换。”际烟罗轻描淡写说道:“就在这里,这儿风景好。”
满地的鲜血,竟然还风景好。宫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她一眼,又赶忙低下头,生怕阮烟罗疯劲起来,连自己也遭殃。
片刻后酒菜布好,阮烟罗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又把那两个小太监也赶走,只留下兰月兰星两个人。两个小太监走的时候一身大汗,膀子累的都快抬不起来了。
“阮烟罗,你这个疯子!”曹文正半条命都已经快没了,他瞪着阮烟罗,狠狠说道。
阮烟罗恍若未闻,盯着他问道:“昨天晚上,还有谁?”
南宫敏走后,阮烟罗一个字也不问,上手就打,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曹文正虽然疼的有点神智模糊,但一听这个问题还是立刻清醒过来。这件事情,是死也不能认的。
阮烟罗也不恼,唇角一勾,淡笑说道:“你有一妻,三妾,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说如果他们都像兰香那样死掉,会不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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