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都无关紧要。”安平之抱着桑夏站起身,“将他带上,先去给桑夏治伤。”
“是。”
马蹄声渐远,无人的荒野重又安静下来,只是多出来了一地尸首以及不远处一个昏迷为醒的人。
两个时辰过后,这里才又迎来了一人,看身形,是女子。
她先是将一地尸首检查了一遍,确定了什么后本就白的脸色更显得没有血色了,待确认了有人离开的方向,她正待追去就听得一声呻吟落入耳中。
这声音,有点耳熟。
循声奔去,就看到珍珠一脸难受的模样在那里皱着眉头哼哼,她忙将人扶起来,灌了她几口水将人弄醒,“珍珠,小姐呢?你在这里,小姐呢?”
“小姐……”珍珠猛的张开眼,左右四顾,什么都想起来了,顿时眼泪就滚了下来,“柳枝,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走的这些天小姐都遇到两次刺杀了。”
“小姐现在人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之前遇到刺杀,小姐带着我跑了,可后来小姐把我打晕了,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柳枝,我们快去找小姐。”珍珠忍着一身的痛站起身来,可环眼四顾,哪里都差不多长一个样,她又要如何去找小姐的踪迹。
“柳枝,你找找看小姐有没有留下记号。”
柳枝背起包裹,扶着她往南方走,“如果小姐是被虏走定然会想方设法留下记号,可我仔细找过,并没有,也就是说,小姐当时可能失了意识,往好的方面想,是有人救了小姐。”
珍珠忍不住接话,“要是往坏的方向想呢?小姐是不是就……是不是就……”
柳枝沉默,这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
珍珠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旁边明显没有以往平静的柳枝,“不会的,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姐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老爷子都说那个位置是小姐的,小姐怎么可能在这里出事,柳枝,你说是不是?”
“……恩。”
有人应和,珍珠心里稍安了些,沉默着走了一阵,突的又道:“柳枝,你能和夫人联系上,把这里的事告诉夫人一声,就凭我们两个人,太过势单力薄了些。”
“恩。”
被两人挂心的桑夏比她们猜测的要好一些,至少不是落在想要她性命的敌人手里,可也只好了一点。
“这样可有感觉?”安平之将银针插入眼旁穴位小心的转动,边问。
桑夏努力不让自己乱了心神,缓着声音道:“没有。”
安平之脸色沉了沉,把银针拔了出来又去给她号脉,半晌后方才开口,“我对医之一道并不精湛,只能勉强看出桑小姐之所以不能视物应和之前所中的毒有关,桑小姐身上可还有此毒?”
“最后一颗也用掉了,我需得联系家里人,只是……”桑夏黯淡了神情,“我的侍女一直未归,只有她才能联系上。”
“抱歉……”
“不,并非珍珠,是另一人,就算是珍珠也不能怪安公子,安公子并不知道我将珍珠藏在了那里。”
☆、043章 失明
ps: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真的有那么差吗?
看着分明仓皇却依旧语调平稳的桑夏,安平之眼神柔软了些许,“你放心,我已派人前去寻她,不过眼下我们却需得启程去往另外一个地方,我识得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他所居之处离这里有数百里之遥,你的眼睛不能耽搁。”
桑夏心下只是稍作考虑就点了头,“如此就要麻烦安公子多费心了。”
“桑姑娘无需客气。”安平之起身,“我身边没有带侍女跟随,桑姑娘如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是。”
“我会的。”
知道她这会应该更想一个人呆着,安平之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走出屋子,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立刻进来,将门关上。
桑夏只以为屋里此时只她一人,强装的坚强顿时卸去,坐起来抱着膝盖,脸上一片茫然。
珍珠丢了,柳枝不知道在哪,她瞎了,出来三个人,竟没一个落着好。
一个瞎子,她还能做什么呢?不能看书,不能视物,不能瞧见人的喜怒哀乐,不能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就是别人当着她的面做出各种侮辱她的动作,她也看不见,就算别人用轻贱的表情说着真诚的话,她也辩不出真假。
一个瞎子,她要怎么做到娘说的心装得下天下,要是做不到,是不是就真的不能和娘相见?
可是,她好想娘!好想好想,娘,您来看看我好不好?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觉得口渴得厉害,面对一个漆黑的世界。她本能的害怕,想张口叫安公子,可嘴巴张了张,她又闭上了。
这一路数百里,男女有别,她真能事事依赖别人不成?
总不能别人救了她,她反倒要赖上别人!
瞎子。首先得适应当个瞎子。
安平之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都看在眼里,看着她自己摸索着穿上鞋子,扶着床架站起来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倔强又不肯认输。
“嘶……”八角桌不高,桑夏用手摸自是摸不到,脚一探出,立刻就被桌脚踢到了脚指头。她摸到一张圆凳坐下来,自己抱着脚揉了揉。
只是想喝个水便这么难了。其他事呢?她要如何才能尽快掌握。
安平之悄悄的将刚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看着她一手执壶一手拿着茶盏慢慢倒,可再小心,水依旧满溢出来。
看着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最后将水慢慢喝了下去,又慢慢倒了一杯,这次比上回好。溢出来的水少了些。
看着她将水壶放回去,却不小心放到了倒扣着的几个茶盏上。不平衡之下倒在一侧,水壶里的水流了一桌子,然后顺着桌角流到她身上。
看着她手扬起想要摔出手中的茶盏,却又克制的放回去。
看着她想去找自己的包裹,摸索了好一会没有摸到,才记起包裹她留给珍珠了,最后摸索着回到床上,穿着一身湿衣捂进了被子里,再无声息。
他知道,她没有在哭。
她的难过,全在心里。
安平之自认少有人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可这会心里也有些酸得难受,便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也要软下心肠来吧。
好一阵,安平之都没有动,桑夏需要平缓的时间,他也愿意守护她的自尊。
自强的人总是能让人心生好感,无论男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桑夏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下意识的扯下被子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时她才恍然记起她如今的情况。
抿了抿嘴,桑夏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好,“请进。”
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渐近。
“桑姑娘。”
是安公子,桑夏莫名心安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很自然,“安公子有事自管去忙,不用管我,既然目不能视,我安份些也就是。”
要是没有之前所见,安平之会相信她的话,她表现得实在太好,一如之前的坦然乐观。
“手底下一堆人,要是事事都得我亲自去侍弄要他们做甚。”安平之在床边的圆凳上落坐,“我给桑姑娘把把脉。”
桑夏顺从的将手伸出来。
离上次号脉不过大半个时辰,情况自然是没有变化,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也都没有说破。
“桑姑娘不要压力太大,失明只是暂时性的,我虽医术不佳,这点却也看得出来,据我推测,应是毒性相冲之故。”
“毒性相冲?两种毒?”
“对,桑姑娘所中之毒并非一种,再加上救治不及时才会引发如今的后果,只要解了毒,眼睛自然就好了。”
听得此言,桑夏神情微不可见的松了一松,要是因中毒才会失明,就算安公子所说的那个神医不行,她可以去找伍姨,娘避而不见,可只要她需要,伍姨定然会随叫随到,她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伍姨解不开的毒。
若非此时能联系上娘的柳枝不在,她甚至都可以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静等伍姨到来。
安平之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看她终于有了些轻松模样心里也跟着松了松。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去寻人的回了消息我们就出发,桑姑娘也做些准备。”
桑夏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可她此时的情况……
桑夏笑着点了点头。
安平之出去后,桑夏就掀了被子起床,她应该先去如厕,可是当她扶着床架起身摸索了一会发才现这里根本不是客栈,并非固定格局的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到净房在哪。
安平之离开时门未关上,此时拿着包裹去而复返就看到站在屋中央的人一脸无助脆弱,仿佛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向左还是向右,心就像被锤子重重敲了几下一般闷闷的疼。
想着她定然不想被人看去此时的模样,安平之悄无声息的退后一些步子,再加重脚步走近,再看到屋里人时,她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手还紧紧抓着桌沿。
“桑姑娘,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几身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都是适合出行的,可能不太好看,桑姑娘别嫌弃。”
“安公子考虑周到,至于好不好看,我现在反正是看不到的,也就不在乎这个了。”桑夏眼神没有焦点的看向安平之说话的方向,依旧是落落大方的,还会拿自己打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