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拍桌子,心里的火窜得更高,真真是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像他这么不讲理的!“我又碍着你什么了?我辛辛苦苦写的字,你凭什么扔?你不是根本不在京城吗?我想学书法,不找十三找谁?难道要我去找四阿哥八阿哥吗?”
“你敢!你还想招惹多少人?!”九阿哥的眼中露出更加愤怒,甚至是疯狂的神色,恶狠狠地盯着我,从牙缝间迸出话来,“我为什么不能扔?我是阿哥,你不过是个宫女!我不仅能扔那些纸,我别的也一样扔!”他说完,竟抓起桌上的砚台,就要向远处扔去!
我前一秒,还在因为九阿哥说的“我是阿哥,你不过是个宫女”这句话,盛怒之下只觉得全身发烫,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大脑。下一秒,却惊惧得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那个砚台,正是十三阿哥送我的!虽然说,也并没有多么不可取代的意义,但我知道,十三阿哥绝对不会是随手拿了一个,就他的性格,一定挑选了很久。我又怎么忍心,让一个人的心意,被无辜地摔得粉碎?
或者,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我只是纯粹地不愿意看到,它支离破碎的样子罢。
因此,在九阿哥扔出那个砚台时,我没有多想,就朝着它扑了出去。
砚台终于是落在了我的怀里,没有摔在地上,但是我的后背,却狠狠地撞在了桌子腿上。
我看了看砚台,没有被磕坏,稍稍舒了口气,这才觉得后背一片疼痛,疼得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咬着牙,拼命忍着眼泪,气愤得有些发抖,却不肯退缩地抬头,直视着九阿哥。
他见了我的动作,微微怔了怔,迎向我的目光,下一瞬间,却爆发出更加绝望的怒火。他仿佛泄愤一般,把我的笔和笔架都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
我无奈地闭了闭双眼,却已经无力再挽救它们的命运。但我并没有觉得害怕,他生气发怒也好,阴沉着脸也好,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他,而现在,我的心里更是只有愤怒和哀叹。
九阿哥摔完了,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半晌恶狠狠地看着我:“好,好!小若,他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护着?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我坐在地上,听了他的话也是怔了怔。九阿哥……他果然在我身边安排了人吗?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所有的事情,十三阿哥的事情,他都通过别人知道了吗?……那他还这么不讲道理,不问青红皂白地来搞破坏!简直岂有此理!
他见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上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面色阴沉地望进我的眼中,右手贴着他仍是喘息不已的胸口,左手却抵在我身后的桌沿上。他的语气中交织着愤怒,悲伤,不甘,低低地开口:“小若,我知道十三弟的心思,你就这么护着他,在乎他吗?你好残忍,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心,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也很痛,小若,我对你的喜欢和爱,都不会比十三弟少了半分,绝对不会。”
一刹那,我所有的怒火都变成了震惊和心痛。我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早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喜欢我?为什么都要说出来?为什么,不肯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自在地生活呢?
九阿哥依然阴着脸,又一字一顿地,蛮不讲理地看着我:“我不管别人怎么对你,我也不管你选择了谁,但是我不会放手,小若,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他说完,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跨过满地的狼藉,离开了。
只剩我一人,呆坐在满室的碎片里,紧紧抱着怀中的石砚,脑海中只剩下空白。
什么思想都没有,亦不像十三阿哥那时,有无数种情绪的复杂交织。只有空白,我好像已经忘记要如何思考。
偏殿就这样沉寂了片刻,月珊终于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紧紧抱着我。
琪瑛和玉晴也走进来,收拾被九阿哥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屋子。我将身子轻轻倚在月珊身上。偏殿里的奴婢本就不多,能到前头来的,也不过就我们四人。那么,是谁?九阿哥的人,是谁?
我实在是不想去猜疑,那样好累。可我,该怎么办?他们,我该怎么办?
月珊也只是沉默,紧紧抱着我一言不发。直到琪瑛和玉晴收拾完了离开,我才轻声对月珊说:“我想回去休息一天,行吗?”
“小若,如果你觉得难过,就哭一会儿吧。”月珊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她们听了多久,都听到些什么,又会怎么想。我只是觉得累,我只想睡一觉,什么也不用思考。
“我不想哭,我只是想回去,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我轻声重复。
月珊叹了口气,问我:“那你回去吧,要叫人送你吗?”
“不用,什么也不用。”我摇摇头,和月珊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我把十三阿哥送的砚台放好,冲月珊摆摆手,勉力对她笑笑,“中午不用特意回去,给我带晚饭就好。”
月珊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面露担心地点了点头,目送我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有点懵,盛怒之下忽然被表白什么的...(((φ(◎ロ◎;)φ)))
四爷他...更在乎十三的...
其实女主不是单独跟四爷相处也不会那么拘谨的。
那个,据某些专家分析,历史上,这个时候,四爷还是太/子/党,应该还没想争皇位。(当然他真实的心态,我也不能知道是吧?)
☆、第二十章 步摇金翠人如玉,恰似瑶台月下逢(二)
我就当是补觉,在屋里睡了个昏天黑地。醒着时候就拼命说服自己,我在追求的是自由安宁,我将来要出宫,要去周游各地,要去欣赏大好风景。我要为了自己活着,我不要管别人如何做,不要被任何人影响,我是万琉哈氏,和任何人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就这样又过了一夜,我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所以一大早起来,就跟着月珊去了偏殿。月珊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笑着叫她别担心,说我生命力强得很,不会被这点事压垮的,她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到了偏殿,我站在桌子前发愁。我写字的那一套东西都被九阿哥毁了,这下可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找四阿哥,让他帮我再置办一套?毕竟十三阿哥临走时是这么嘱咐我的,他也答应了。
不过……我还是不太愿意跟四阿哥打交道,养心殿里他的神情,那浓稠的茶水和发皱的书页,我都没有忘。就算我敢打赌,他一定会以江山皇座为重,可是,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难道要去找十二阿哥?他倒不算个麻烦,但是这家伙,在历史上不就是个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大闲人么?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别再把他也拉进火坑了。
那,还有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不在,八阿哥早就明确表示,不再管我的事了,难不成,我要去找十阿哥帮忙?似乎也很久没见他了,不知他在玩什么。他倒是应该会帮我,可是想到他跟九阿哥的关系……
九阿哥!一想到九阿哥我就有气!他是个阿哥,就不把别人当人看了吗?从最开始他就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就把我从台后逼到了台前,竟还如此不讲理!见过有人摔完东西,然后还阴狠狠地表白的吗?
我正在咬牙切齿,却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猛地一回头,九阿哥就立在门边看着我。
我怔住,他怎么来了?他居然还好意思来!
我正想开口骂他,他却走到桌前,拿出一套文房四宝,摆在桌子上,柔声说道:“小若,昨天都是我不好,这个是我新买的,算是给你的赔礼,你别生气了。”
我这下彻底怔住了,九阿哥居然这么诚恳地道歉,我实在是不能适应。
“怎么?”他见我愣愣地看着他,迟迟不答,便皱眉问我。
我转头看向那套笔墨纸砚,就算是我这个外行,也能一眼就看出来是些个好东西。他每次都是这样,觉得钱能够换来一切吗?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也不去看他,冷然开口:“九爷,奴婢不过是个卑贱宫女,不配用这样好的东西。”
九阿哥怔了怔,语气中多了几分恳求和慌乱:“小若,是我错了,求求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好么?你要还是生气,你就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只是,求求你,别用这种语气,好不好?”说到最后,已经成了哀求。
他这样的语气,令我忽然觉得于心不忍。九阿哥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第一次哀求别人?
究竟是什么,才会令一个自小养尊处优,在封建皇室中成长起来的阿哥,去哀求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
谁都没有错。如果是爱情,谁都没有错。
我终于转头看他,点点头:“好。”
就这一个字,他的眼中便流露出欣喜,刺得我一阵心疼。
九阿哥脸上露出笑意,拉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拿过一个盒子,摆在椅子中间的小桌上:“我前些日子不在,是去给你找这个东西去了。”